百里夫人也早就派人将高凌接回府中。
    是夜，舟车劳顿，晚膳过后百里荆还想多陪陪家人，却被哄着回屋睡觉。
    屋内早已燃好安神熏香，被褥也是新的，花瓶的花还新鲜着，其他的皆与她走时一样，一成不变。
    思念随着淡淡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是家的味道。
    远走他乡的鸟儿短暂归巢，无比眷恋。
    她躺在床上，入了梦乡。
    梦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对她说道：“将军功德圆满，该走了。”
    “走？去哪？”
    她才刚回来，从未在爹娘面前尽过孝道，她手下还有那么多将士要养，魔界虽被打退却仍有冒犯之意，她怎么可能离开。
    “我不走。”
    梦中的她无比抗拒，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百里荆出了一身冷汗，她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重复道：“只是个梦，只是个梦。”
    这个梦在她造了东海的结界后便时常缠着她。
    安神香最后一缕灰掉了下去，她已无心睡眠，想去陪陪阿娘。
    路过书房时，却听见了二老的对话，话里带着哭腔的竟是百里城。
    书房有个软榻，榻上的小桌被撤了下来孤零零靠在角落，原本的地方换上了软垫，百里夫人并腿坐在榻上替百里城揉着太阳穴，百里城仰躺在百里夫人的腿上唉声叹气。
    “怎么了，荆儿回来不该高兴么，怎的愁眉苦脸的？”
    “荆儿头上有两道疤，她儿时顽皮磕磕碰碰却也没留过疤，那伤口得多深才能留到现在……”
    百里夫人想到这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转而去摩挲百里城的掌心：“是啊，荆儿这七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可咱荆儿争气，也不比你当年差，我瞧着她瘦了，手也跟你的一样糙，长满了茧子，还有高凌那丫头。这几日我叫家里的厨子做些她们爱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百里城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往自己的唇上带，声音却听起来像是要哭了：“嗯。你说荆儿是不是还生我气呢？今日她见了你就叫你娘，却未曾喊我一声爹，若是我当初没有那么激进，我们父女是不是便不会这样…这样生分？”
    “怎么会，荆儿懂事，若是真生了气，今日便不会跟你回来了，七年未见总是不习惯的，你给她些适应的时间。”
    听墙角的百里荆从未见过自己父亲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她疾步走到门前准备敲门，一声爹呼之欲出，却被接下来的话硬生生打断所有动作。
    “今日在大殿上，本是要给荆儿封侯定爵，却遭一众大臣反对，圣上也有些为难。”
    “那这事还有希望吗？荆儿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要平平安安手里就得握着些实权，若是没有封地官邸，只虚虚挂着官职，即便官职再高，也会惹人非议。”
    “圣上虽没明说，那些反对的话也听了进去，功高盖主是大忌，统州将军也不是小职，圣上会忌惮。我如果一直手握半块兵符，那些官再上几道折子，荆儿的路怕是更难走。我与圣上私下已做了约定，兵符交上去，荆儿便承袭我的爵位，她有功绩，爵位不会降，该有的赏赐一件也不会落，荆儿也不用搬走。西北战事已平，南下妖魔之事交给荆儿这些有灵力修为的人，等荆儿在朝堂站稳脚跟，我就请辞，做个闲散老爷，往后日日扰你清净，得了空我们还能回乡里的小屋住上几日。”
    百里夫人忧心，却还是笑了笑，食指点了点他的皱额，嗔怪道：“你瞧你，说着说着便又贫上了。我一介妇人只希望夫君能常伴身侧，莜儿在宫中平安，荆儿能得偿所愿，一家人好好的，此生再无他求。”
    夜里起了风，有点冷，或许是因为屋内烛光明亮渗出的丝丝暖意尽数入了某个人的心，百里荆再也忍不住，门也忘记了敲，径直推开门，颤声道：“爹，娘……”

    作者闲话：

    下一章回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