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在学校要认真听老师的话，收敛一下脾气，要是钱不够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打到卡里……”
    段亦挂断微信语音通话，跟着教导主任马小茹来到二楼最尽头的教室外。
    “这儿就是高二1班了，要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老师……”
    这人唠叨起来还真像他爸，段亦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随后从教导主任身后走进教室前门。
    浣城二中的高二学生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分班考试，如今坐在一班的都是全年级排名前40的尖子生。
    此刻，学生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不知是谁小声喊了一句“老马来了”，班上的同学们瞬间坐得笔直，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书桌上的书。
    教导主任马小茹平时最喜欢站在教室后门的窗户边，抓那些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一旦抓到，就会把他们拉到办公室教育半天。
    “差不多就行，做个样子就行。”
    马小茹早就看穿了学生们的小动作，赶紧从门口走上讲台，生怕段亦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这位是从宁城一中转来的段亦同学，以后就和你们一起上课、一起学习。”
    马小茹介绍完段亦，还不忘给下面的学生们敲敲警钟。
    “说好了快班一班二班都是40个人，既然段亦进了你们班，现在班里就有41个人了。也就是说，下次考试不管怎样，都得有人被调到其他班去。”
    下面的学生顿时一片哀嚎，看向段亦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怨恨。
    段亦心里一堵，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您不是说要我们好好相处吗？怎么又搞出这一出呢？
    马小茹环顾了一圈教室，却没找到合适的位置。
    最后，她伸出食指，示意段亦坐到靠窗的唯一一个空位上。
    “好了，大家继续自习，好好努力，不然到时候被挤下去可就惨了。”
    教室里原本的懒散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小茹满意地点点头，任由段亦独自穿过长长的过道，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靠过道一侧坐着的人似乎毫无察觉段亦的到来，直到段亦伸出手指在他的书桌上轻轻敲了敲，他才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段亦一眼。
    他抬头的角度并不大，所以看段亦的时候，眼珠往上一抬，露出大部分眼白。
    他那略带下垂的桃花眼，让他看起来格外凶神恶煞。
    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毛，只露出一小截眉骨处的伤口。
    “你有事？”
    教室后排传来一声偏冷的嗓音，周围的同学都被这动静吸引，却没人敢回头张望。
    说话的人明显没听清刚才马小茹讲的内容。
    段亦指了指他身旁的座位，解释道：“是马……马主任让我坐这儿的。”
    那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段亦一会儿，才想起他是刚转来的新生。
    他重新低下头，脚勾住椅子的横杠，往前挪了挪，身后便空出一大块地方。
    段亦看着他紧贴书桌、挺直脊背的姿势，明白他是让自己从他身后挤进去。
    无奈之下，段亦把包扔进座位，踮起脚尖，尽量不碰到那人的后背，从那狭窄的空间里挤了进去。
    段亦还没完全挤过去，那人就像被火烧了似的往后一靠，带着体温的后背撞上了段亦身前的某个部位。
    段亦瞪着他的后脑勺，在心里小声骂了一句。
    身旁的人写字的手抖了抖，脸上露出一副尴尬又无奈的表情，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仿佛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坐在段亦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壮实的男生，留着寸头。
    他转过脸，朝段亦笑了笑。
    段亦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抬手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摸到。
    “段亦，是吧？我是周凌。我们沈哥可从来没跟人坐过同桌，你可别嫌弃他哈。”
    周凌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他口中的沈哥挤了挤眼睛。
    然而，沈哥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做手里的题目，丝毫没有理会周凌的意思。
    周凌被冷落之后有些生气，又转过头来跟段亦说话。
    段亦听着周凌那处于变声期、低沉又沙哑的嗓音，不禁有点犯困。
    他突然想起周凌刚才提到的名字，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身边的同桌如此眼熟。
    沈昱——浣城市的明星学霸。
    别的学霸最多只是上上学校的荣誉墙，而他却登上了浣城市的电视台和报纸。
    年仅18岁的沈昱因跳级参加全国高中数学竞赛获得一等奖，被电视台邀请做了一次采访。
    尽管沈昱一向话少，在采访中也没说出什么实质性内容，但记者和媒体依然将他吹捧得天花乱坠，直接打造成了一位学神小帅哥。
    其实，这种新闻大家本不会记得太久，但段亦却印象深刻。
    原因是那一届的语文竞赛，段亦因生病没能参加。
    当他得知一个初中生拿到一等奖时，他父亲便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说要是段亦参加了，肯定也能拿一等奖。
    从那以后，段亦还没见过沈昱的长相，就先记住了这个名字。
    段亦在浣城一中就读，这本身就是一个巧合。
    更巧的是，他与沈昱还成了同桌。
    段亦上课时经常走神，连平时自顾自说话的周凌都察觉到了。
    周凌轻轻敲了敲段亦的桌子，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接着语重心长地说：“你得好好学习。我们学校每学期都实行走班制，只有排名全校前40名的学生才能留在一班，排名41到100名的要去其他班，再往后就直接调到普通班。”
    周凌对段亦的成绩有些担忧。
    浣城二中的课程难度和试卷严格程度都是出了名的，老师在批改试卷时，恨不得把每个题目拆分成几十个步骤来扣分。
    段亦是从外省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转过来的，大多数同学都没听说过那所学校。
    其实，马小茹之前说的那些话，大多数人根本没往心里去。
    能够进入浣城二中1班的学生，几乎都是从小就脱颖而出的优等生，他们压根儿不相信一个外省转来的、可能连教学进度都跟不上插班生，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段亦看了看周凌快要秃顶的发际线，又挠了挠自己还比较浓密的头发，脸上毫无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