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主席小猪，这个曾经被我捧红的美人，笑靥如花，扭动着身姿，又来催促我去做报告。想当初，天才恩师钦定我俩为金童玉女。小猪却因为一部手机把自己嫁了。从此我发奋挣钱，成了金童。她成了玉女。这件事情，如今想来，我依然不能释怀，始终想与她保持足够的距离，专心研究《琵琶行》。
    上一次作报告还是在文学社，应社长刘小星之邀。皓文师兄的《一人一个被窝》似乎断了虞城的文脉。老翟说估计多年之后的皓文，回看自己的《一人一个被窝》，该想再次躲进被窝成一统。老奎说，短信文学是厕所化的电子文学。屈原之后，文学界好复杂，要给这个后人留下点干净的东西，必须将文学垃圾要分类处理。
    《一人一个被窝》一地灰烬，没有余温，把中文系学子对文学最后一点热情带走。约稿困难，小星社长主办的《沁园文学》改为半年刊，依旧卖不出去几本。大家要么到网上的“**”看小说，要么到学校**谈情说爱。图书馆里的，都在准备英语四级，为占座还闹出不少矛盾。
    老奎，只有老奎还坚持着他的诺奖梦，在莫言先生来校演讲之后。念及新生入学报到时小星是我的搬运工，我给文学社成员讲了《文学已死，文学不死》，强调文学是一种生命需要。小星社长似乎很满意，还要给我开专栏，尤其在我注资之后。作为中文系才子，特别是受益于中文系美女们的故事而有了些如今名声，我总觉得身上有拯救中文系，拯救文学的重任，就像先生讲的“救救孩子”。
    在被窝里，精研莫先生的《丰》后，老奎说小星社长是文学命题，将来是他的创作来源，后来写了一篇《像月光与小星一样思考》，未发表。
    在因颜值，屡次申请被拒之后，老奎痛恨学生会，大骂大学学生会就是学长骗学妹，乌烟瘴气。小丁在一旁痴痴地笑。我向来是反对把好好的学校变成官场，然后再变成生意场。小猪威胁我，如果不答应做报告，就带着黑妹去我的公寓喝酒。在给学生会拨了赞助之后，我的报告《我走在雅典的集市》收割了众多学妹的芳心，被公示了联系方式。学妹们都想跟着小猪到我家里喝酒，让我给她们写诗。相对于《我走在雅典的集市》，我更喜欢《斯塔罗布集市》。
    在整个虞城，我只相信清清与白白的爱情。清清白白的爱情，像一只天鹅，唱着绝世的歌谣，让整个时代自惭形秽。在整个龙城的岁月里，我渴望有这样的爱情，临别之前，受对面小区凌晨一声鹅叫的启示，给龙城留下了我的天鹅之歌：
    《爱上一只鹅》
    心里住着一只鹅
    为了给你写诗
    我把自己灌醉
    只为醒来后的夜不能寐
    爱上你的那天
    两个人失眠
    整条街道
    都是陈皮糖的味道
    龙城是鹅城
    没有一只鹅
    能全身而退
    再熟悉不过的车门声
    我只能为你写诗
    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在我这沟绝望的死水
    红掌拨清波
    清清白白的爱情，和世界上绝大部分被歌颂的爱情一样，让相信爱情的人神往，生死相许，让厌恶爱情的人咬牙切齿。事实上，两个纯粹的人相爱在一起，注定令人心生不满，只要它真实发生在你身边。人们大多觉得自己的情感生活不如意，就有缺失之憾，因此陷入虚妄。
    清清，常州人，最爱秋白先生的《多余的话》。清清球踢得不错，自称是梅西，位列中文系三大球星之首，而且仗义疏财，人缘极好。原本对男足心灰意冷，在我和大炮的支持下，清清便拉起一支人马，而且各个精壮，战斗力颇强。清清请大炮调教这支球队。果然，不出数日，一群散兵游勇被调教成为精锐之师。清清求战欲望极强，源于华子居然扬言要追白白。
    白白，中文系头号美女，满足男人对女人所有的遐想，如今的我依然固执地认为。白白像画里面走出的女人，肌如皓雪，肤如凝脂，与清清在一起，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清清白白都有此意，只是苦于时机尚未成熟，后在我助攻之下如愿。而千不该万不该，清清被小猪给瞄上了，想争一争。小猪厌恶白白身上香水味，十分仰慕清清，把清清的照片一直挂在床前最显眼的地方，每晚和学弟在学生会值完班回宿舍，睡觉前，都要亲吻照片几遍，方能入睡。
    每次清清踢球，她总是拿着水和毛巾，站在球场边，面带微笑，一等就是半天，毫无怨言，公私兼顾。别人都以为她到操场检查工作。清清，根本就不领她的情，对她视而不见。小猪勃然大怒：我堂堂苏州大市姑娘，是杨书生选出的中文系三大美女，校学生会主席会看上你一个臭踢球的，让你做乘龙快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你小子别后悔！于是，小猪使出一计：找到华仔，拿出一封情书：“华仔，这是白白让我交给你的，要保密，不然你进学生会的事情，还得再讨论，团委倪老师对你的印象不是太好。”
    华仔一听，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黑牙，喜笑颜开，“大家都说我是青龙，必须寻求白虎匹配。白虎，非白白莫属，天赐良缘，天与我厚！”于是，在小猪的指导下，华仔向白白发起猛烈的进攻。
    白白找清清诉苦，泪流满面：华仔居然把花送到我教室，还拉拉扯扯，让严主任给知道了，找我谈话，而且，他还一直在我楼下等我。要请我吃地锅鸡，害得我都不敢下楼。
    清清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清哥的女人也敢追！找死啊！”卷起裤管，欲寻华子来斗。
    大炮忙止住他，规劝清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来斗，此不足为勇。夫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千古大业，成败与否，全在于忍与不忍之间。”
    “亚父，您说怎么办？”
    于是，在大炮的谋划之下，趁华仔如厕之际，几人一拥而上，把华仔按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华仔满地找牙。华仔急忙跪地求饶：“不知是清哥，小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都是主席，不，小猪那老娘们唆使我的，多有得罪，请清哥原谅，”掏出百元大钞，“这就算是小弟孝敬清哥的，给弟兄们买包香烟抽抽，请放小弟一马。小弟家有八十老母，下有……”
    清清被他烦得没办法，在华仔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滚！华仔连滚带爬，灰溜溜地逃走。自此，清清一战成名，奠定了中文系江湖老大的地位。苏南的学生大多唯清清马首是瞻。
    作为苏北帮老大，常年垄断学生包车返乡生意，华仔深受清清之侮辱，食不甘味，想着昔日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今日却如此颓唐，心中自然不是滋味，而且小猪现在见到他，也不叫华哥，直呼狗屎华。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华仔固然要负隅顽抗，暗自调动人马，收罗旧部，向清清寻仇而来，趁清清下自习之际，堵住清清。
    清清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哪个有种出来单挑？！无人敢应。见华仔，清清冷笑一声：你小子还敢来，一群废物，转身欲走。
    见场面难以控制，华仔便拦住清清：“清十三，我们都是文明人，不打打杀杀的。听说你足球踢得还凑合，敢不敢与我决一雌雄。如果你输了，把白白让给我，不准在中文系混；如果我输了，我就立刻消失。”
    清清冲冠一怒：“就凭你？你要是输了，帮小猪洗内裤，见到我躲远一点。”
    被作为赌注，白白很不开心，几天不理清清。
    我劝白白，男人喜欢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也可以说，喜欢用男人自己的方式去爱女人。清清是骑士，别无选择。这是小猪的阳谋。
    我欣赏清清的伟大人格，但我觉得做有把握的事情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为了帮助清清，我提出请外语系的刘晓来作裁判，以示公正。
    决战那天，观者云集，把操场围得水泄不通，更有球迷开出博彩赔率。华仔不会踢球，可是，毕竟在江湖上混了那么长时间，有道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全校上上下下，足球高手也都买他的账，还要给他几分薄面，请了酒席，塞了香烟，都愿意来凑个热闹。小猪只知白白是二人赌注，不止自己也是其中一部分，便来看看清楚是怎么失去他的白白。小猪压了一百块，赌华仔赢。
    比赛即将开始，主裁判是外语系的玉面郎君，刘晓，是我生意上好伙伴。华仔的苏北兄弟们，一个个杀气腾腾，大风起兮云飞扬。小猪也在一旁给华仔加油。清清瞪了小猪一眼，小猪加字叫到嘴边，吓得收了回去。清清见对方阵势，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毕竟他的这支球队是大一新军，还没有大战经验。
    大炮在场边给清清他们打气：清清，不用怕，他们不过是纸老虎，我们坚守不出，伺机反击。开赛哨声响起，只见华仔请来的哥们在中场，抡起大脚，抽射，球像炮弹一样，直奔球门，打在门梁上，弹出，吓得守门员出了一身冷汗，球门晃动良久。
    守门员把球给清清。清清迅速带球突破，过人摆脱对方。对方急得在背后铲倒清清。清清获得一个直接任意球。清清观察一下，助跑，内脚侧，搓远角。本以为此球必进，不料对方守门员是校队一号，球被扑出底线。小猪抹了一把汗。双方大战80几分钟，不分伯仲。
    清清对全队吼了一声：弟兄们，拼了！全队立刻为之振奋，如狼似虎，全军压上，对着华仔的球门狂轰滥炸。华仔方立刻阵脚大乱，只好全部龟缩到后场，形成一个铁桶阵。比赛进入白热化，距离结束还有不到1分钟，清清的队友妙传，外脚背发力，球直奔球门右下角。华仔慌忙赶来救险，却把球给碰进网窝。刚巧比赛结束，华仔倒在地上，不愿起来。
    清清立刻脱衣，绕球场狂奔，对华仔说：“给你的小猪洗内裤去吧，让你的白虎梦，见鬼去吧！”冲到白白面前，抱起白白。全场立刻沸腾起来。我和刘晓相视一笑。
    小猪气得坐在地上，哭着说：“清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一会，见华仔垂头丧气向她走来，立刻从地上爬起，擦干眼泪：“清清，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艰难地跨上自行车，一边骑，一边回头骂骂咧咧，只听砰的一声，车撞在了树上，落叶缤纷。小猪紧紧地抱着树干，可是，还是身不由己地往下滑。
    华仔请了好几位兄弟，才把小猪抬了回去。见他们走远，我拿着“华子”，到华仔队员身边，给他们发烟。华仔哪里知道，他的兄弟何尝不是我的兄弟？站在不远处的中文系丁主任，似乎看出端倪，感叹杨书生有钞能力。刚巧，小雅从身边经过。
    从此，清清、白白成为中文系乃至全校最令人羡慕的一对。两人的爱恋一时被传为佳话。小雅到我公寓，喝光了我的酒，和黑妹一样，也赖着不走，想做王的女人，问我为什么就不能成全自己。我摸着小雅的头，给她哼唱了《乌兰巴托的夜》。小雅在我怀里睡熟。
    小猪每日以泪洗面，不过她仍然不屈服，要与命运作永久地抗争，扬言：舍得一身剐，要把清清拉下马，要报复清清和白白。于是，她开始暗地里物色对象。刚巧，在小猪从肯德基回来的那天晚上，撞倒了老奎。考虑到华仔的时代早已过去，从此就死死地盯上了老奎，愿意辅佐老奎完成自己的复仇大计。
    深信自己怀才不遇的老奎，足球踢得还可以，曾经是学校踢远第一名。只是在名气上和清清相去甚远。当得知要与清清对抗，老奎吓得满头大汗：“清哥？是清哥吗？不行，不行，我不敢，连华仔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一向对清哥敬若神明，我怎能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小猪一听，揪住老奎头发，骂道：“还想不想进学生会了，好一个没用的东西，他清清也是人，也只长三条腿，难道你是牲口？你怕什么？他也是一个鼻孔，两只眼，况且此人刚愎自用，有勇无谋，好逞妇人之仁，除掉他，有何难？”又拿出我的钱在老奎面前晃悠：“老娘有的是钱，要多少有多少，还怕斗不过一个小清清，你给我拉一支人马，和他对着干，钱，我出，我再去清清的队里拉几个骨干，让他很快垮台。”小猪四处散布谣言，要重组校队，踢苏州大学生联赛，还说清清队里有人收她的钱。
    清清一听，火冒三丈，立刻开除了那几名主力。小猪趁机拉拢几人，令其感激涕零。如此下去，清清队里人马越来越少，与老奎力量基本平衡。大炮及时做出决定，犒赏三军，请大家到苏北饭店喝酒，总算挽回了局面。双方形成对峙，大炮进言清清：“眼下老奎的实力越来越强，这样下去对我们不利，我们必须把他扼杀在摇篮之中，不如我们设宴于鸿门大酒楼，将他灌醉，然后，扒光衣服，把他送进洗头房，留下证据，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如何？”
    清清为人正派，死活不同意。大炮问我意见，我说一阵耳鸣。
    老奎收到请帖，吓了一跳，不敢赴宴。
    小猪接过请帖：“有老娘在，怕什么？去！”
    老奎说：“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