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安一觉睡醒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昨日才刚下过雪，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穿好衣服下楼，宋快乐正在院子里生火炉，气温骤降冷的很。
    “哥，起来了。”
    “怎么没去上学？”
    宋平安边问边把火炉拎进屋子里，没听到宋快乐回他，回头看见小姑娘进了厨房准备热了昨天的饭菜当午饭，宋平安眨眨眼，小丫头好像有心事了。
    宋平安等炉子上的水开了之后，拎着就浇到院子里冻的硬邦邦的水缸里，缸低有一层刚过脚腕的冰，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被冻在里，要不是两颗比绿豆还小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宋平安还以为小乌龟已经“仙逝”了。
    随着热水的浇下去，不一会儿冰就化了，宋平安刚把小乌龟拎起来耳边就听到一连串的骂声：“宋平安！你特么用开水？烫死小爷了！”
    “从前爷爷就是这样的。”
    “宋大洪，我&#……”
    一连串的骂声被宋平安用毛巾堵在了嘴里，小乌龟一边被堵着嘴，一边享受着宋平安替他擦着龟壳。
    “哥，龟龟，吃饭了。”
    宋平安听到声音又拎着小乌龟来到饭桌，把它放在桌上看它慢吞吞的爬到宋快乐的手边，仰头和小丫头说话。
    “乐乐，怎么没去上学？”
    “龟龟，你不冬眠了？饿不饿啊？给你弄点吃的？”
    “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乐乐？小爷我揍他。”
    “龟龟，你是想吃肉还是菜叶子？”
    宋平安沉默的吃饭，听着一人一龟的谈话也不打扰，偶尔抬头看看宋快乐，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粉色的羽绒服，简单的扎着一个高马尾，大眼睛双眼皮，就是瞳孔颜色要比别人深一点，此时正顾左右而言他的低头和小乌龟说话。
    宋快乐是宋平安十岁那年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雪天，在小县城的后山上捡回来的，襁褓中的小婴儿冻的嘴唇发紫，小猫一样的哭着，爷爷让宋平安给小丫头取名字，宋平安说：“我也是爷爷捡回来的，爷爷希望我平安，那我希望妹妹快乐，就叫宋快乐。”
    爷爷笑着点头说好，于是宋大洪捡的宋平安，宋平安捡的宋快乐，祖孙三人就这样在青原县生存下来，直到半年前，爷爷过世，宋平安放弃海城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回到小县城接过爷爷的纸器店，做着白事丧葬的生意。
    吃过饭，宋快乐把小乌龟放在肩膀上收拾桌子，宋平安则从后院厨房来到前面开门清扫门口积雪。
    门口的积雪已经扫了一半了，是旁边卖锅碗瓢盆的大叔家帮忙扫的，宋平安见状拿起扫把加入，不好意思道：“黄叔，麻烦您了，昨日睡的有些迟，起晚了。”
    “嘿，没关系，这大雪天也没生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黄叔为人爽朗大方，宋平安耐心的听他说着因为下雪，哪里又出事了，偶尔附和几句，总会惹的黄叔夸他两句，说比自己家的臭小子强多了，宋平安也只是笑笑，黄叔的儿子在外地做生意，一年难得回来几次。
    积雪扫干净，宋平安便回屋里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纸器，还有一点收尾就好，是县城东路那边的一家订的，家里有人发达了，明日回来祭祖。
    说起来这个纸器店已经开了好些年头了，如果问县上的人都会说从记事起就有了，可真的问起开了多少年，却又谁也说不上来。
    宋平安熟练的扎着纸偶，这些活他从小就做，倒不陌生，这时宋快乐收拾好，坐到宋平安的对面拿起竹篾同样熟练的编织框架，依旧趴在肩膀上的小乌龟睁着它的绿豆眼看着宋平安。
    “你昨晚干嘛去了？身上鬼气森森的。”
    宋快乐听到抬头担心的看着宋平安，宋平安拿着竹篾眼疾手快的敲了一下小乌龟的脑壳：“都跟你说了，别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话，建国后不许成精，小心把你抓走做研究，制成乌龟干。”
    小乌龟“呸”了一声不说话了，却依旧盯着宋平安。
    “乐乐为什么不开心？”宋平安没有回答倒是先问了宋快乐。
    “没有不开心。”宋快乐低头说道。
    “那怎么没去上学？”
    “睡过了，就不想去了，哥，你放心，课程我跟的上，明天就去学校。”
    宋平安见小丫头确实不愿意说也不好强迫只能暂时记下，低头就见到小乌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地正往自己这边爬，宋平安叹气，把它拎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轻声道：“昨晚闯了鬼阵遗留的气息，休息两天就好了。”
    小乌龟在他肩膀上左嗅嗅右闻闻确认没其他的问题也就放心了。
    纸器全部扎完已经下午四五点了，正好那户人家来人给拉走，两人一龟吃完饭也七点多了，宋快乐回房睡觉，宋平安就带着小乌龟坐在大堂内消磨时间。
    此时屋子已落锁，宋平安打开电脑随意找了一部电影看着，小乌龟趴在桌子上，宋快乐替他准备的粉色毛巾里同宋平安一起看电影，遇到不喜欢的桥段就骂，宋平安觉得吵了就用毛巾手动替他闭嘴，一人一龟看起来倒挺和谐。
    “叮铃铃……叮铃铃……”
    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里突然一道铜铃声打破了安静，宋平安抬头看着悬挂在屋顶的铜铃正疯狂的摇动，眼神幽深，而正沉浸在剧情里的小乌龟倒是被突然的响动吓了一跳，破口骂道：“急个屁啊，再摇小爷把你扔黄泉水里煮煮。”
    宋平安安抚的拍拍龟壳，让他稍安勿躁，起身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宋平安就感觉一阵冷风刮过，而此时外面却空无一人，抬眼望去，除了远处白茫茫的屋顶就是黑漆漆的天。
    宋平安等了一会儿，抬手刚把门关了，就听虚空中有人说话：“有人让我顺着街边那条红线走，走到尽头，看到门口挂着一块浮生牌，找一位姓宋的大师，可帮我一忙。”
    他所说的“人”不是活着的人，红线更加不是真的红线，不是凡人肉眼可见的，宋平安看向屋内一个虚无的地方伸手道：“信物。”
    话音刚落，就见那片无人的地方慢慢显示出来一张红色的拜帖，那帖子颜色红的妖艳，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诡异的很，宋平安倒是不怕，泰然自若的从虚空中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道：“什么请求。”
    “寻一转世之人。”那道声音响起。
    “代价。”
    “三世畜生道。”
    小乌龟听到这人的代价后眼神倒是从电影中分出来一点看向虚空，复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电影。
    屋里不远处咿咿呀呀的放着电影，那道声音见宋平安迟迟未回答，急切道：“若是这代价不够，我可再加……”
    “够了，这单子我接了。”
    宋平安说完便回身打开门，阵阵冷风不断的往屋里刮，那人知道是在送客，便道了一句多谢就离开了。
    宋平安刚想关门，就听左边的屋檐下，一道声音响起来：“唉，等一下！”
    宋平安手一顿，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快速移动，脚步声踩在又飘了雪的地面上“吱吱呀呀”的，不多时那道声音的主人已经跑到自己面前，是一个男人。
    宋平安将门虚掩了一半，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满屋子的纸器纸偶在大半夜的还是挺吓人的。
    待那人又走近了些，宋平安才看仔细，这人比自己高点目测185朝上，光线暗看不真切长相，倒是脸上左眼到太阳穴那里贴着一块医用胶布，看头发似乎是精心打理过，只不过发胶散了，几捋发丝落在额头上。
    “有事吗？”宋平安问。
    那人听到宋平安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清冷的声音，拢了一下黑色的大衣道：“不好意思啊，今日刚到县里，出来买个东西迷路了，想在这里等一下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
    宋平安见他穿的单薄，听声音确实不是本地人，犹豫了一下将虚掩的门敞开一些反问道：“你确定要在这里等人？”
    那人听到宋平安的话顺着透出来的光往屋里看，眼皮重重一跳，只见满屋子的纸糊的轿子，车，电视机等等，墙边甚至放了几个半人高的纸偶靠在那里，惨白着一张脸朝向门口，没有眼珠子的眼与他四目相对。
    宋平安见他似乎生生忍住了往后退的脚步，不知道这人是因为穿的少冻的还是被吓到了，瞳孔微微放大，整个人感觉有些僵硬，呼吸都轻了。
    宋平安索性把大门彻底敞开，无声的看着他，小县城不比繁华的大都市，几乎没有夜生活，九十点钟就已落锁，此时街上早已没人，也没有商户开着，那人似乎除了这里也别无选择，如果不怕冷的话倒是也可以随意找家屋檐下等着。
    “那就打扰老板了。”
    见他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进屋之后，宋平安抬手把大门旁边挂着的一块红色的木板取下，拿进屋里放在了旁边的置物架上，既然对方说是等朋友，门倒是没关，只待那位朋友过来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