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燕国演武场的沙砾在靴底碎裂，顾昭宁握着改良后的青铜琵琶，琴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用霍玄阙成年后第一次战役中缴获的敌将甲胄熔铸而成，弦尾还刻着极小的“玄”字，与他腰间玉坠的“溯”字遥遥相望。
    “徵调。”霍玄阙的鬼面已换成更厚重的玄铁质地，唯有下颌线在面具缝隙间棱角分明，“今日演练的是”雁翎阵”，需要让三百骑兵的战马步频与你的琴弦震动同步。”
    顾昭宁指尖划过琴弦，宫商角徵羽的震动波在沙地上投下淡金色光纹。十五岁的霍玄阙已能熟练解读这些光纹，鬼面下的视线精准扫过每道波纹：“右翼第三列战马步频快了半拍——就像你去年教我的，徵调的重音该落在无名指第三品。”
    演武场外突然传来骚动。顾昭宁看见几个老兵对着他的琵琶窃窃私语，袖口露出的琴弦纹身与霍玄阙颈侧的纹路如出一辙——这五年间，随着《镜渊引》在军中的应用，越来越多士兵开始相信，听风将军与裴乐师是“声音与光的共生体”。
    “别在意。”霍玄阙忽然靠近，鬼面边缘的流苏扫过他发烫的耳垂，“他们不知道，这五年间你为我改良的每根琴弦，都刻着我们初见时的角调频率。”他指尖掠过琵琶雁柱，那里藏着行极小的血字：“玄阙听弦，溯光为令”——正是顾昭宁昨夜在镜渊碎片中见过的，未来霍玄阙刻在鬼面内侧的誓言。
    暮色降临前，斥候送来急报：匈奴小股骑兵突袭边境村落。霍玄阙攥紧剑柄，鬼面下的声音却格外沉稳：“带你的琵琶，用角调替前锋营开道。这次……让我看看你改良的”流沙调”。”
    战场的月光冷得刺骨。顾昭宁伏在马上，指尖血珠滴在青铜琴弦上，《镜渊引》的角调混着现代架子鼓的节奏炸开——这是他结合现实记忆创造的新调式，震动波如流沙般扫过戈壁，受惊的战马竟在瞬间凝成整齐的冲锋阵列。
    “左翼迂回！”霍玄阙根据光纹变化挥剑，玄铁鬼面在月光下泛着血光，“裴溯，用商调截断敌军退路！”
    顾昭宁忽然怔住。商调的悲怆音色在古代战阵中极少使用，可霍玄阙却精准地想起了他半年前随口提起的“商调破阵”理论——这种默契，早已超越了“系统任务”的范畴，更像是刻进骨髓的本能。
    战役结束时，霍玄阙在篝火旁摘下鬼面，露出的颈侧纹路已完全化作琴弦形状，在火光下泛着微光：“你知道吗？每次你用血珠润弦，这些纹路就会发烫。”他忽然抓住顾昭宁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也会。”
    顾昭宁的指尖触到一片凹凸的皮肤——是半年前替霍玄阙挡箭时留下的疤痕，形状竟与沉砚墨在系统空间凝成的琴弦碎片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他掌心的玉坠突然发出强光，映出霍玄阙眼底流转的碎镜光影，那是只有在镜渊深处才会出现的，锁魂灯的残光。
    “系统提示：异常共鸣度突破50%。”
    沉砚墨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宿主即将解锁”听风氏秘典”，请切记——”
    话音戛然而止。霍玄阙从怀里掏出枚半旧的竹简，正是顾昭宁三年前在乱葬岗找到的乐官印所藏秘典：“里面记载着《镜渊引》的终极调式”往生调”，还有……”他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听风氏与裴氏乐官”魂魄共生”的契约。”
    顾昭宁望着竹简上的锁魂灯纹，终于想起现实世界里，自己为何总能在《镜渊引》的颤音中听见心跳——那不是错觉，是千年前他为沉砚墨点燃锁魂灯时，刻进彼此魂魄的共鸣。而眼前的霍玄阙，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了八年的竹马，掌心的胎记、颈侧的纹路、甚至心口的疤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他不愿相信的事实：
    所谓“快穿系统”，不过是千年轮回的谎言。
    所谓“任务目标”，从来都是同一缕魂魄的追逐。
    夜风卷起旌旗，顾昭宁的琵琶弦突然自鸣。霍玄阙望着他被火光染红的侧脸，鬼面下的唇角轻轻扬起——这个秘密，他早已从母亲临终前的碎语中知晓，从掌心胎记与玉坠相触的那一刻明白。但他选择沉默，就像顾昭宁选择隐瞒系统警告，两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个足以让碎镜重圆的，终极调式的降临。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