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阳默然不语。
    很明显，哪有猫这么叫。
    夏信予见盛煜阳的头抵在书上，一股沮丧的样子，叹气道：“你有没有发现，在仓库门前待着的都是我们班的？”
    盛煜阳：“什么意思？”
    “没什么，走吧。该回班上了。”夏信予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盛煜阳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嗓子里。他撇过头犹豫了几秒，对前方夏信予喊道：“要不，等下节课下课请问能和我一起再去趟仓库看看吗……求你了夏同学。”
    夏信予停下，皱眉回头，看着盛煜阳央求的眼神。
    他短短说了一句：“随便你。”又继续向前走去。
    盛煜阳喜笑颜开，两三下跟上夏信予的脚步，语调轻快：“谢谢夏同学——”
    ----------------
    教室门口席安翔两手臂180度撑在门框上，路过的学生时不时瞧着席安翔狰狞的表情，等终于发现夏信予两人的身影，他迅速切换成自己如同被抛弃的悲痛神态，滑到他们身前。
    “你们——去哪了？我等你们等的好辛苦，就差你们两的了。”
    他抓着盛煜阳外套，又看向夏信予两眼泪汪汪：“你怎么和他好上了，我怎么办？你说话。为什么抛弃我……”
    夏信予抱着书手臂微微酸痛，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直径走进教室。
    教室都闹哄哄的，差不多都在讨论仓库的事情，走廊也有些人在说。
    不出意外，一上午的时间就能传遍整个年级。
    至于能传成哪个样子就不得而知。
    门外走廊，倒是盛煜阳被他吓到走不动路，身边的学生眼神异常让他些许尴尬，加上席安翔死抓着他的外套他也动不了。
    “啊……没有……”盛煜阳道。
    最后还是柳睿诚出来解得围，他提着席安翔衣领，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
    柳睿诚无奈：“这二哈就是演技爆发了没事。”
    夏信予搬好书走出教室见事情被班长平复好，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是真的。
    盛煜阳恍然大悟，放下书和夏信予回到座位，唯独留下席安翔站在原地被班长教训。
    夏信予刚坐下，他就听到前后同学在讲仓库改编的恐怖故事。
    一名女生见越晓春被吓得发抖，笑哈哈道：“不是吧小越，你这个体育特长生都怕啊。”
    他后座位的男生听到越晓春竟然是体育特长生而震惊：“不是吧，女生是体育特长生真的好少见啊。”
    “哇塞！那你岂不是很厉害？”男生同桌问。
    “我主攻短跑，偶尔也练跳高。”越晓春拨了拨马尾辫，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去年某个大赛拿了200米第三名呢，说出来吓死你们。”
    后桌男生立刻来了兴趣：“那你能跑多快啊？比我还快吗？”
    “我怎么跑的不能比你快？”
    那男生讪讪地挠头：“不是，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瘦。”
    “瘦？”越晓春夸张地比划着，“我大腿肌肉比你的还结实好吗！等有天体育课——”
    夏信予的铅笔尖在习题册上顿了顿，前后左右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像一群聒噪的麻雀。他抬眼看了看教室前墙的挂钟。
    离上课还有十二分钟。
    “这个可以用二次函数图像性质解。”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夏信予笔尖一滑。
    盛煜阳拖了椅子坐到他旁边，手指点在他草稿纸上画乱的示意图上，“你看，顶点坐标已经求出来了。”
    夏信予盯着纸上多出来的墨点：“我没问。”
    “但你在这一页停留了两分半钟。”盛煜阳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而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教室后门传来一阵哄笑。席安翔不知怎么挣脱了柳睿诚的管制，正用扫把当吉他弹唱荒腔走板的民谣。
    夏信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让让。”他合上习题册。
    盛煜阳连忙按住他的手腕：“别回那边了！”
    触碰到夏信予瞬间绷紧的手臂又赶紧缩手，“我是说…马上上课了，你先坐我这吧？”
    夏信予的目光在盛煜阳期待的目光和自己空荡荡的座位间游移。
    前排猛然爆发的尖叫帮他做了决定。
    “安静！”语文老师夹着教案走进教室时，盛煜阳和席安翔调了个位子，正偷偷把椅子往夏信予那边挪。
    新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温静茹”三字。
    “各位同学好，我是……”
    盛煜阳悄悄戳了戳夏信予的手肘：“你觉得仓库里…”
    “到时候再说。”夏信予目不斜视地推开他的手指。
    “诶，教材怎么还没发下去？班长呢？”温老师敲了敲讲台，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柳睿诚一个激灵站起来：“报告老师，书都搬回来了，在讲台旁边堆着。”
    “那怎么不发给同学们？”温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寒光。
    “呃…这个。”柳睿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挺直腰板，“因为快上课了，书本种类多又分布乱！为了不打扰老师上课，我跟他们说下节课下课再发。”
    温老师将信将疑地推了推眼镜，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帮腔：
    “是啊老师！刚才数学课代表还说缺了两本物理书呢”
    “化学练习册和生物导学案混在一起了……”
    “对的对的老师。”“是呀是呀。”
    “那就先发语文书，其他下课再处理。”她指了指讲台，“班长负责，两分钟。”
    柳睿诚如蒙大赦，立刻组织前排同学分发课本。盛煜阳积极举手帮忙，却在转身时被过道里伸出的脚绊了个趔趄——后排的席安翔正假装系鞋带，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小心。”夏信予不知何时出现在盛煜阳身侧，单手扶住他的胳膊肘。
    “谢…”盛煜阳的道谢卡在喉咙里，因为夏信予已经松开手，面无表情地接过同学递来的课本。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盛煜阳像弹簧般蹦起来。夏信予慢条斯理地合上课本，被他拽着袖口往外拖时，轻轻“啧”了一声。
    席安翔发现他们两个不对劲，“你们去干嘛！不带我。”他气鼓鼓的两手叉腰，两眼狠狠瞪着他们。
    “没什么，我们只是去趟联合楼拿个东西。”夏信予平静回答。
    “好吧。”
    他听到夏信予的话后遗憾回位，重新拿起笔写写画画，偷听前后桌讲话时不时还回复一下。
    旧仓库外墙爬满爬山虎，夕阳把铁门上的锈迹照得像干涸的血迹。七八个学生鬼鬼祟祟地围在门口，领头的男生正用树枝捅锁孔。
    “真的没人！”穿粉色卫衣的女生突然惊叫，“锁是挂上去的！”
    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洞开，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盛煜阳不是第一个冲进去的，仍然被呛得直咳嗽。
    他捂着口鼻，眯起眼睛在昏暗的仓库里搜寻。天花板垂下的灯泡只剩空壳，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看吧，就是野猫。”夏信予站在门口。
    “哪有猫？”盛煜阳小声嘀咕，手指擦过积灰的窗台，指腹沾上一层黑乎乎的污渍。
    他蹲下身，注意到东南角的储物柜——柜门微微歪斜，像是刚被匆忙关上。
    “这什么啊？”粉卫衣女生从垫子下抽出一截褪色的红绸带。
    人群因此骚动起来。盛煜阳蹲在最里侧的墙根处，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
    一枚缀着珍珠的蝴蝶发卡静静躺在灰尘里，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眼前一暗，夏信予即刻出现在面前，校服下摆擦过他手背。
    盛煜阳的手指僵在半空，指节还保持着即将触碰发卡的弧度。夏信予弯腰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校服领口掠过他的鼻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
    “走了。”夏信予弯腰的瞬间，发卡消失在他掌心，“警卫要巡查了。”
    教学楼的影子斜斜地切过林荫道，盛煜阳盯着夏信予的左手。
    那只手始终插在校裤口袋里，指节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那个发卡…”盛煜阳快走两步与他并肩，“是Nym品牌的春季限定款。”
    夏信予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的侧脸在树影里显得格外苍白。
    “上周才发售的，要排队三小时才能买到。”盛煜阳继续补充，手指无意识地比划着蝴蝶结的形状，“我表妹吵着要…”
    “你很了解女生的饰品？”夏信予开口。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发卡在他掌心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蝴蝶结中央的碎钻拼成字母“S”。
    盛煜阳呼吸一滞。那不是普通版本——是VIP定制款，需要提供姓名首字母订制。
    “我。”盛煜阳的喉结滚动了下，“只是碰巧在商场看到广告。”
    夏信予忽然停下脚步。他们站在教学楼背光的转角处，远处操场上的喧闹声像隔了层毛玻璃。发卡在他指间转了个圈，银光划过盛煜阳的眼睛。
    “S”夏信予念出这个字母，像是咀嚼着什么，“你觉得会是谁的？”
    盛煜阳张了张嘴，走廊尽头传来席安翔破锣般的喊声：“温老师找你俩！语文办公室！”
    发卡瞬间消失在夏信予的袖口。
    “走吧。”夏信予说。
    ----------------
    语文办公室飘着陈年纸张的油墨味，温静茹正在办公桌上摆弄着个青瓷钢笔。
    她指尖点着桌上一沓彩色宣传单，玉镯磕在玻璃台板上“叮”地一响。
    “坐。”她指了指藤椅，自己倚在办公桌边没动，“知道为什么找你们吗？”
    盛煜阳的视线黏在温静茹的钢笔上——笔帽处也刻着个小小的“S”。
    他下意识瞥向夏信予的口袋，那里依然鼓着微妙的弧度。
    夏信予的坐姿像棵笔直的青竹，膝盖与办公桌保持恰好十公分的距离。
    “全市古典文学知识竞赛，和赤海青春主题征文。”她将两份通知推到他们面前，纸张边缘印着烫金云纹样。
    “我觉得你们可以去试试，我清楚你们的水平，虽然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不过老师相信你们有这个实力。”
    盛煜阳闻到老师身上有股陈年宣纸的味道。他刚要开口，夏信予问：“团队赛还是个人？”
    “都是个人赛，你们可以自己分配一下。”温静茹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上的“S”字刻痕。
    夏信予和盛煜阳对视一眼相继点头。
    “对了，”温静茹从抽屉取出两本文集，“这是往届获奖作品，你们拿回去参考。”
    “我们一定好好准备。”盛煜阳笑着应下，状似随意地指了指钢笔，“老师这个钢笔可真精致，是定制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