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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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骊呢喃完“陛下,下雪了”就又睡了过去。
陆缙刚开始很开心,接着感受到这人在他怀里平稳的呼吸声,突然明白这可能只是这人的一场噩梦而已。
一场跨越了时空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噩梦,可能第二天早上醒来,宋骊永远都想不起他说过的话。
想到这儿,陆缙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怀里的人。
可如此真实滚烫的体温,竟叫他毫无察觉地情况下打了个冷颤,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下一秒一睁眼,怀抱的人就会消失。
睡梦中宋骊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火炉里,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好像有什么在燃烧般,业红的火包围着他的身体,身体的水分汩汩往下掉。
好热啊。
宋骊迷迷糊糊挣扎要跑,陆缙紧紧环绕,直到最后宋骊再也不动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良久,两人都安分了。
*
宋骊睁眼时,天光大亮,身边躺着的人呼吸平稳,眉眼安静。
逡巡四周:周围一片混乱,地上衣物混成一团。朦胧的记忆里,他只能想起昨晚睡得很晚,除此以外再无记忆。
一看身体,一片红痕,暧昧又冰冷。
再一看人,等……等一下,旁边的人是陛下对吗?
宋骊整个人懵住了,脑子一片混乱。
但身体比想法诚实,下一秒宋骊全身赤裸蹑手蹑脚下了床。
地上的衣服很少,宋骊挑出其中薄的一件,看了很久外形和长度,通过中间鼓起部分勉强发现,这似乎……是一条亵裤?
改良版的亵裤吗?
宋骊想了想放下,多走了几步,发现沙发上有一套摆放整齐的衣服,立马拿起进了最近的房间。
花了几分钟穿好衣服、却花了二十多分钟适应新衣服的宋骊,对着镜子左看看,右摸摸,终于确定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这衣服可真轻便啊,若是平日穿,再也不怕日头晒的时候不凉快了。
可怜见的宋骊压根没想到夏天会有更凉快的衣服——短袖。
出房门前,宋骊凭记忆知晓,在如今的二十一世纪,离开手机寸步难行。于是他又轻手轻脚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过程中床上的人嘤咛了一声,无知觉抱紧怀里的“人”——宋骊千辛万苦用玩偶抱枕摆出来的人形,沉沉睡去。
吓得宋骊摸手机的动作顿住,一脸紧张,蹲在沙发后一动不敢动。
等到出了房间,宋骊长舒一口气。
不管之前这具身体的他和陛下发生了什么关系,提上裤子了都得断掉,而且不能让陛下找到自己。
但他不会坐电梯,在楼层绕了一圈后终于找到楼梯。
前台小姐姐热情地问:“请问您需要早餐吗?”
宋骊结合时间猜早餐是早膳,但他一向习惯在府里用膳,鲜少吃外人的食物,怕的就是有人要害他。
“不用了。”
宋骊离开。
走出一步又倒回来,探头道。
“如果和我一个房间的人问起我,就说我走了,不用找我。”
话虽如此,宋骊边走边回想床上的人。
不仅长得和陛下一模一样,就连梦里蹙眉的睡姿都格外相似。
也叫陆缙?
现代不强调封建传统的国姓,而是强调人人平等,陆缙的名字自然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陛下和他一样,来到现代,又是如何与没有记忆的自己在一起的呢?
记忆里表白的那个雨夜渐渐模糊,尚能回忆起来的是陆缙送他到提前假装好的破败公寓楼下后,陆缙站在路灯下目送他上楼。
虽是假装的住所,宋家人却在得知他的位置后也提前赶来了。
进了门,是满满当当的一家人,于是他开心地对家人宣布:“我脱单了!”
“呲——”
“你走路不看路啊,绿灯秒数过完了才知道要走……真是晦气……”
一辆车停下,接着猛地从耳边呼啸而过,宋骊回过神来,人站在黑白分明的人行道……外一米。
一个要被撞、没被撞的危险距离。
宋骊立即进了线内,可他有点茫然,找了就近的长椅坐下来。
身体的酸痛已经好了很多,手机满电,可能是昨晚陆缙充好放好的,锁屏界面全是消息。
大多是家里人问他今天回不回来吃饭的,有一些朋友问他昨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酒吧老板说感谢他在,章津买了全场的单,章津则是发了一堆道歉的话,说自己昨晚鬼迷心窍了、脑子糊涂了,反正不要当真,他俩还是好友之类云云。
宋骊没当真。因为他就算知道那是真的,也不会给章津任何回应。
弟弟就是弟弟,弟弟是不会变成恋人的。
何况,他压根就不是现代人!
宋骊想通这一点以后起身,捣鼓了一会儿手机,凭借从小到恢复记忆前一刻的所有记忆,对现代社会有了大致的了解。
宋骊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边慢慢悠悠走回家。
对于古代从小习武、已经习惯长途跋涉的宋小将军来说,行军路途奇袭百里是家常便饭,现在用来走回家再简单不过。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而等快到家门口时,宋骊已经大汗淋漓,汗水沿着额头、脖子、锁骨,无声无息一点点渗进衣服里面,浸湿后背。
毕竟是实打实走了两三个小时,即使心里不累,身体却给出了极限状态下最真实的反应。
身体:只怕再不给些反应,这人就要把自己走死了。
他一手抹去额头的汗,满手粘腻。
*
“叮咚——”
将近中午,宋家的人齐聚餐桌旁,正要动手吃饭,蓦然听见了门铃。
张叔把人引进来,宋家人就看见了一个狼狈不堪不复往日的宋骊。
“小骊你这是干嘛去了,掉水里了才出来?”
宋芷最先反应过来,围着宋骊走了两圈。
走完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退后一步靠着门框大笑了出来。
朱清月拿着佣人递过来的湿毛巾上前给宋骊擦汗,动作温柔,表情忧心忡忡。
“你这死孩子,出汗了也不知道走慢点,我们家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了。你说说你是怎么回家的,难道陆缙把你放半路、让你自己走回来的?”
手上动作却不含糊,边骂他边把人拉进家里。
宋士凛和宋惟父子俩的视线随着宋骊的移动而移动。
“我先去洗个澡,你们不用等我,先吃饭吧。”
等到一个多小时后,宋骊磨磨蹭蹭享受够了现代洗浴设备、洗完澡出来,整整齐齐一家人坐在餐桌边,看见他眼睛都发亮了。
“小弟,你饿了吗?快来吃饭。”
我快饿死了。
宋芷选择性地咽下后半句,热情地挥手招呼宋骊。
她对宋骊刮目相看。
小弟真是,平时出点汗都喊累死累活的人,如今已经完全克服了汗液带来的不适感受,从容应对。
看来她也不能太怂,需要把以前害怕的东西早日克服,不能输给小弟的步伐。
“今天中午厨师长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再不吃就凉了。”
触及其他亲人关切的目光,宋骊站在楼梯口,顿住前进的脚步。
宋骊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严肃正直的父亲、多病早逝的母亲、威风凛凛的大哥、长姐如母的二姐……甚至是记忆中一丝不苟地奉父亲的命,夜里提灯监督他读书识字的张叔都在。
场景太深刻,宋骊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此刻的美好。
如果是梦,那让他再也不要醒来,永远沉沦于此吧。
“不要总站着发呆,我和你说了几次都不听,站久了你变傻了我们都不知道。”
朱清月等不了,拿手试了下小儿子的额头,没发烧呀,于是牵着他走,“怎么才一个晚上不见你,就感觉你瘦了好多呢,看来还是得时时刻刻监督你吃饭我才放心。”
宋芷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谁不知道平时家里论吃饭积极程度,小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显然宋骊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客气地瞪了他姐一眼,可瞪完又后悔了。
彼时母亲生完他后身体每况愈下,不久后撒手人寰。
父亲守在封地,年纪愈长旧疾愈痛,直到最后卧病床榻,大哥作为嫡长子不得不快速袭爵,稳定南平府的民心。
二姐武功最好,英姿飒爽,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可她是女儿身,没有名义出封,更没有机会上阵杀敌,最后嫁了南平府将军的嫡子,一辈子辅佐长兄,困于内宅。
稍长一些,他姐便最支持他出南平府、去京都建功立业,她觉得既然我们忠心耿耿,那便要去陛下面前显示出来。
一辈子藏着掖着,只怕哪天有人告发南平府犯上作乱,陛下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兵剿了此地。
意气风发的小宋骊信了,一去,终生不复回南平府。
只听闻南平侯病死后,连丧事都舍不得操办,其女哭晕了一次又一次,落得个草草与平妻合葬了事的结局。
“娘……啊不是,妈——”
宋骊说出口立马拍自己嘴巴,低下头,不敢抬头看人。
怎么能顺嘴就喊出来了呢,现代人没叫娘的习惯了,带娘的词语句子寓意大多不太好。
“妈,我很想你。”
宋骊做足心理准备,再抬眼眼前已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妈,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宋骊手足无措要擦去朱清月的眼泪,朱清月大力抱住他,“不是的,我只是太开心,我们阿骊终于回来了。”
???
什么意思?
“我早早在这个时代醒来,虽开心不用担惊受怕、性命无忧,但总是牵挂着你们兄妹三人,尤其是你,我病逝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我甚至没能看到你上学堂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和阿惟般,沉稳地如一个小大人,不需家里人担心。”
再看宋士凛和宋惟,依旧是稳坐高台的平静面孔,只有闪烁的泪花能表明他们此刻内心有多激动。
宋芷背对他,鼻音浓重,手抬起又放下。
“那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怎么办,对原先的宋骊是否太过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