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蓦地一静，餐桌上众人都看向南姻，南姻喝汤的动作顿住，抬眸就看见许尚暇朝许昭细不可察的摇头，仿佛是觉得大哥多嘴了，在极力阻止他。
    “前两天警局打电话来，说五年前你被绑架的案件有了进展，最后一位嫌疑人主动投案，供出了当年你的死亡点，老三丢下家里的乐音，千里迢迢去找你。”
    “我们当时还以为是假的，劝他不要去，因为在此之前的所有嫌疑人都信誓旦旦的说你已经被抛尸大海了，没想到真把弟媳你找回来了。”
    边疆村后面的农田尽头确实有一座野生悬崖，底下是常年波涛汹涌的大海。
    村民们时常会开船出去打渔，杨婶也说过，她是某一天从海岸线边缘捞起了漂浮在海水里的她。
    彼时南姻全身充水臃肿，呼吸孱弱，身上多处细菌感染，是杨婶力排众议，坚持把她养在杨家。
    然后，南姻活过来了。
    所以许家的每一个人看到她都会很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是因为她于五年前被绑架，并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偏僻地方尸骨无存吗？
    “妈妈，你住的那个地方好不好，有没有人陪你玩呀？”
    许乐音揪住她的袖口，奶声奶气问道，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对她的好奇。
    南姻喉咙莫名哽咽了一下，从没有人问过她如此幼稚的问题，可偏偏幼稚得可爱。
    小孩子的关注点果然独一无二，她摸摸许乐音的头，回答她:“很好，有人救了妈妈，妈妈还在那里买了自己的小房子，每天种种菜，做做饭，可舒服了。”
    “那我下次和妈妈一起去!”许乐音欢欣雀跃，脸上布满笑容。
    自从许昭说完那番话，许家人安静了很多，南姻没多想这奇怪的氛围，神经大条地只想两件事：一心吃饭和给许乐音夹菜，到后来直接把许乐音的碗里堆出了座菜的小山。
    “妈妈，我吃不下了。”
    许乐音弱弱道。她真的吃撑了，可是不吃的话，妈妈会不会难过呀？
    南姻脑子一激灵，才反应过来许乐音是小孩子，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对不起啊乐音，妈妈忘记你吃不了那么多饭菜了，妈妈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许乐音说没事，然后去沙发那儿看电视，安静等大人们吃完。
    吃过饭，各忙各的事，南姻才回家没事做，选择陪许乐音看电视。
    晚间档的少儿频道格外有意思，许乐音躺在南姻怀里笑的停不下来。
    到最后，动画片结束，片尾曲热血的旋律在大厅响起，许乐音捧着自己的小脸蛋，一瞬不瞬地看头顶南姻的脸。
    这个角度，她能看到南姻瘦削的下颌线，和精致小巧的鼻子，她说:“妈妈，今天我好开心呀。原来前天爸爸说的是真的，只要我乖乖去上幼儿园，妈妈你就会回来。”
    对此，南姻一头黑线，“你爸说的？”
    “对呀。”可爱的小团子就这么轻而易举把她爸给卖了。
    许乐音快五岁了，确实能上学了，但不要用她做借口好不好？南姻气冲冲地想。
    又玩了一会儿，将近九点，许乐音洗完澡依旧赖在客厅玩拼图。
    金宣春来喊许乐音睡觉，许乐音却拽着南姻不放，说想要妈妈陪她睡。
    金宣春无奈，把手上的《小公主》递给南姻，拉南姻到一旁说话，转过身的瞬间忽然变脸，神色不善道:“南姻，我看得出来你性格大变，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无论如何，乐音都是你的孩子，如果你对乐音不好的话，我们家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乐音又是另一副嘴脸，金宣春笑吟吟地说:“诺，这里面都是乐音平时喜欢听的故事，那今晚哄乐音睡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金宣春敷着面膜离开了，南姻想着她的话久久不能回神。
    “妈妈，我们去睡觉吧。”
    低头再看许乐音，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闪地放出光彩，仿佛南姻就是她的全世界。
    南姻点头答应。
    窗外月白风清，星月交辉，窗内南姻读着故事，她甜美的声音比蜜罐还甜，比风还轻，缠绕在许乐音耳边、心尖，使她不愿入睡。
    “那位大家庭的主人告诉莎拉，他就是莎拉父亲的那个坏朋友。这一年来，他花费了很多心血寻找莎拉，他已经把巴黎的所有学校都找遍了，甚至要到伦敦的所有学校去寻找她。
    可莎拉紧抓着椅靠，全身颤抖不止。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喃喃地说道：”但是……但是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在这一年中，我一直住在那阁楼里受苦……””
    “呜呜呜，莎拉不要受苦”，许乐音猛地弹起来，哭得稀里哗啦，且抱住南姻的腰不放，“妈妈，为什么她爸爸去世以后，别人要欺负莎拉呢？我不想莎拉被欺负。”
    南姻被吓了一跳，温柔地抹去许乐音的泪水，好声好气地安慰小团子，“因为莎拉的爸爸去世了，别人不能再从莎拉那里得到好处，所有才欺负莎拉的。”
    “是这样吗？”许乐音脸上挂上似是疑惑，似是明白的表情，南姻觉得好笑，用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睡觉吧，小宝贝。”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房间里响起轻浅的呼吸声。
    *
    南姻蹑手蹑脚关了灯，关上房门，经过书房的时候灯还亮着，里面的人在认真看方案，皎洁的月光勾勒出他绰约飘忽的背影。
    “许尚暇，你还不睡吗？”
    许尚暇抬起头，见是南姻又低头，“还有最后一个方案的数据要核对，你先去睡吧。”
    南姻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和他面对面相对，然后伸出手:“结婚证。”
    “什么？”许尚暇怔愣了一下，原先改方案时皱起的眉头不自觉舒展。
    她要结婚证干什么？
    “你说你是我丈夫，但还没给我实际证据表明，我们真的是夫妻关系。本来我想搭你们这辆顺风车来京都，所以没追究你用照片糊弄我，但现在已经到京都了，你得重新证明。”
    南姻一脸理直气壮。
    许尚暇知道，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如果不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南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许尚暇放下手头方案，出了房间又回来，脚步的踢踏声在地板上远去又靠近，南姻眼前出现一本红彤彤的证件。
    上面赫然是“结婚证”三个大字。
    翻开来，两张尚且稚嫩的脸庞撞入眼底。
    照片里，女生面无表情依偎在男生肩头，丝毫不见身为新婚妻子的喜悦之情，男生却满脸喜色，嘴角都快要敛到耳根了。
    再一看日期，是五年前的四月下旬。
    “你多少岁，生日是什么时候？”
    许尚暇不明白南姻问他生日做什么，只能按她问的老实回答:“今年27岁，生日是四月十七。”
    南姻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也就是说你刚成年就和我结了婚？”
    许尚暇深深凝望她的脸，没反驳没解释。
    两个人都不说话，书房陷入诡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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