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菰望了望这满屋的陈设，叹着气，陈衔枝在一旁并不言语。
    她知道这家伙生来就是如此，冷漠又故作温柔善良，看着像好脾性刻在骨子里，实际上恶劣比凡夫俗子更甚一筹。
    “说来我也有十多年没进华阳了。”轻菰惆怅着，被陈衔枝催着离开。
    另一旁姜姒泩坐在床上，手里捏着张符箓，发丝垂在腰间，他刚沐浴完，天已经很晚了，陈衔枝还没回来，他知道这可能是彻夜不归的信号，没法子，只好将符箓藏好入寝安睡了。
    ——
    陈衔枝站在华阳城门外，仰着头，面上难得露出些许错愕，轻菰站在一边，擦了擦因困倦溢出的泪。
    华阳是国都，有天龙运气庇护，按理说这座漂亮华美的城是充斥着精怪喜爱的灵气的，但他所看到的华阳，平庸的跟云城没有两样。
    轻菰早早地离开华阳，却不肯远走，留在这附近，祈盼着有一天天龙运气再度护佑这座城。
    她是极其恋旧的，这倒像个凡人了，但也没说精怪不能如此。
    “你说那皇帝……到底在做些什么呢？”喃喃的话语传到他耳朵里，陈衔枝偏过头，看着轻菰，“他早该死了，周催那时没有一剑刺死他，让他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说完他停了嘴，心下诧异，陈衔枝没有周催对学生刀剑相向的记忆，这种本能的反驳就像他内心深处腐烂的悸动，早晚会在某一时刻挣脱出束缚。
    同轻菰分别后陈衔枝又饿起来，找了个馄饨摊坐下，是一对中年夫妇支起的摊子，他就看着二人斗嘴。
    等冒热气的馄饨端上桌时陈衔枝才松下莫名紧绷的弦，汤面上撒了葱花香菜，用盛着小小的馄饨，让人感觉安定。
    他的口味跟周催差不多，不喜欢放东西，沈淙却不同，他喜欢放辣油，喜欢搁置些辣的藕块豆角，还喜欢喝汤。
    陈衔枝总觉得他应该是蜀湘地区的竹子，嗜辣得很。他又兀的想到姜姒泩，因为他身体不是很好，吃不得油腻的东西，但看着又有些馋，所以吃面吃馄饨的时候会要求加些煮好的牛腩或白切肉。
    这种喜好倒和他的身份不太相配：富商唯一的孩子，应该千娇万宠的吧？为何贪恋这一口肉食？
    吃完馄饨后他坐在那坐了会，休息一阵再起身回客栈。轻手轻脚推开门，陈衔枝松口气，准备在桌边凑合一宿，他在外面沾染了露重的寒气，进被窝对姜姒泩的身体不好。
    “云桃，进来吧，我放了两个汤婆子，冷不着我的。”姜姒泩突然说话，他被吓得直起腰背。
    就算是精怪，在世人圈打个滚都能混上人类气味，又何必说与其厮混多少年了。正如周催曾说过的，是习惯在缓慢杀人。
    陈衔枝轻轻解开外衣，留下中衣钻进被窝，姜姒泩将一个放在腹边的汤婆子递给他，让他暖手。两个人还是第一次互相枕榻而眠。
    “刚醒吗？”“应该是的，我太困了，反而没有印象。”姜姒泩勾出个笑，风推开窗，月光落在他脸上，皮肤苍白，笑容温和，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温和。
    姜姒泩伸出手，用一个搂抱的姿势替他掖好被子，陈衔枝盯着他看，“背后不好整理的，我知道，好了，赶紧睡吧，明天赶路可以慢些，反正也快到了。”
    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陈衔枝突然想和他接触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灵魂挚友的触碰……或许更进一步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