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夫人,您烧的可不止一块帕子!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1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王氏被大理寺差役押走的那日,苏府的青砖地还沾着晨雾的湿意,却已瞧不见半分喧闹。下人们各司其职,扫地的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轻响,浇花的铜壶洒出的水珠落在石阶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一切都显得与往日无异。可林知站在东厢房的窗前,望着院角那棵老银杏,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短短半个时辰里,后门方向竟有三名家丁扛着沉甸甸的木箱匆匆出入,木箱缝隙里漏出些灰黑色的碎屑,落地即被他们用脚碾进泥土里,动作慌张得像是在销毁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们在烧东西。”苏清婉的意识轻轻浮上来,带着几分不安,“昨天我还看见厨房的烟囱冒了大半天黑烟,管家说在烧旧账本,可府里的账本明明上个月才由账房先生整理过,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旧账要烧?”
林知指尖抵着窗沿,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她闭上眼,沉入苏清婉的记忆深处,仔细翻阅着关于苏夫人临终前几日的片段——那些记忆像是蒙着薄纱的旧画,模糊却有迹可循。忽然,一幅画面清晰起来:苏夫人穿着件月白襦裙,趁着夜色悄悄去了外院的账房,与一个穿青布长衫的男子密谈了许久。那男子林知有印象,是府里的账房先生周德安,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做账却极为细致,苏侍郎在世时还常夸他可靠。可三天前,周德安突然以母亲病重为由告病返乡,走的时候连铺盖卷都没来得及收拾,只揣了个小包袱就匆匆离开了苏府,行色仓皇得像是在逃命。
“周德安……”林知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头警铃骤然响起。王氏认罪时,只字未提还有同伙,她满口都是“为了保住主母位置”“一时失手杀了青芜”,可从家丁销毁物品、周德安仓促离府的迹象来看,王氏绝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她不过是枚被推到台前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藏在暗处操纵着一切,甚至在王氏倒台后,还在忙着清理痕迹。
夜色渐深,苏府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知借苏清婉对母亲旧物的执念,轻轻接管了身体。她披上件深色斗篷,避开巡逻的家丁,沿着墙根悄悄往库房走去。库房的门虚掩着,锁芯上还留着白天她故意弄松的痕迹——白日里她借口整理苏夫人遗物,早已摸清了库房的布局,也记下了看守换班的时间。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木料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霉味。林知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中,她很快找到了堆放在角落的苏夫人旧物箱。箱子上积着薄薄一层灰,铜锁早已生锈,锁孔里还卡着半片枯叶。她用随身携带的铁丝轻轻撬开铜锁,“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掀开箱盖,里面整齐地叠放着苏夫人的衣物、首饰,还有一些零散的小物件,每一件都带着岁月的痕迹。
她的目光落在一只绣着兰草纹样的香囊上。香囊已经有些褪色,边角处还留着磨损的痕迹,系带也断了一截,是苏夫人生前最常带在身边的物件——苏清婉的记忆里,母亲无论是去寺庙祈福,还是在府中看书,都会把这只香囊系在腰间。林知小心翼翼地拿起香囊,指尖轻捻内衬布料——触感粗糙,与外层细腻的丝绸截然不同,而且夹层里似乎还藏着细微的颗粒,轻轻晃动时能感觉到微弱的摩擦声,像是有细小的沙子在里面。
她心中一动,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银簪,用簪尖小心地挑开香囊的夹层。夹层里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上撒着少许颗粒状的东西,呈淡绿色,看起来像是某种矿粉。林知刮下少许颗粒,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白瓷碟里——这是她白天从厨房拿来的,本是用来盛醋的小碟子。随后,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银壶,倒出少许茶水,滴在瓷碟中。
茶水与颗粒接触的瞬间,竟缓缓显出淡蓝色的荧光,在昏暗的库房里显得格外诡异,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落在了碟子里。林知瞳孔微缩——这不是寻常的香料,而是北地特有的“夜光砂”!她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夜光砂是一种天然萤石矿粉,遇水后会发出荧光,古代常被用于密信的显影,将其混合在墨水或颜料中,写在纸上或织物上,平日里看不见字迹,只有遇水或遇热时才会显形。苏夫人把这种东西藏在香囊夹层里,绝不是为了装饰,而是在隐藏什么秘密!
“母亲说过,有些话不能写在纸上……只能藏在气味里。”苏清婉的意识突然接管了身体,她轻抚着香囊,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兰草绣纹,声音里满是怀念与恍然大悟。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幼时一次偶然撞见母亲在书房焚信,那火苗竟是幽蓝色的,当时她还好奇地问母亲:“娘,为什么火苗是蓝色的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母亲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复杂地说:“婉婉以后就知道了,有些话,烧了比写下来更安全。”
那时她还不懂母亲的意思,如今结合香囊里的夜光砂,两人的意识在识海交汇,瞬间顿悟——之前青芜提到的“密信残页”,根本不是纸质的信件,而是浸染过特殊药剂的织物!王氏之前在灶房烧毁的那方帕子,边缘绣着梅花纹样,极可能就是另一份关键证据,上面用混合了夜光砂的颜料写着秘密,所以王氏才会急于将其烧毁,连一点灰烬都不愿留下。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小桃就战战兢兢地捧着一个衣包来到东厢房。她低着头,双手紧握,指节都泛了白,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始终不敢开口,脚步也格外迟疑,走到门口时还停顿了片刻。林知坐在桌边,一边慢条斯理地用茶筅搅动茶汤,一边不动声色地说:“把东西放下吧,辛苦你跑一趟了。”
小桃放下衣包,转身欲走,却被林知叫住:“小桃,你袖口沾了些东西。”
小桃慌忙低头去看,只见袖口处果然沾着一点金红色的丝线绒,像是从什么织物上蹭下来的,在素色的布袖上格外显眼。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慌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明显,丝线绒嵌进了布纹里。林知的目光落在那丝绒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这是云绣坊阿阮独有的金蚕丝!昨日她在绣房见到的碎丝就是这个颜色,这种丝线工艺复杂,颜色独特,整个京城只有阿阮会用。而昨夜,她分明看见小桃鬼鬼祟祟地经过绣坊,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如今看来,小桃定是在绣坊做了什么,或是接触过阿阮的绣品。
林知放缓了语气,声音柔和得像春日的溪水,没有半分质问的意味:“小桃,你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身不由己。你是不是知道,青芜临死前,把东西交给了谁?”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让小桃浑身一颤。她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是……是阿阮姐姐。”小桃哽咽着说,声音断断续续,“青芜姐姐出事前一天,偷偷把一个布包交给了阿阮姐姐,还让她千万保管好,说那是能证明夫人清白的东西……可夫人昨夜派人搜了阿阮姐姐的屋子,虽然没找到布包,却逼她发下毒誓,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就杀了她在乡下的家人……”
林知的心沉了下去。幕后黑手果然在行动,他们不仅要销毁证据,还要把所有知情人一个个抹掉,阿阮知道得太多,自然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当晚,柳嬷嬷悄悄来到东厢房,她压低声音,凑到林知耳边说:“小姐,老奴刚才听管家房里的人说,阿阮已经被调去城外的别院做粗活了,而且明日一早就会派人把她打发回乡,说是”念其在府中劳作多年,许她归家养老”。”
“归养老?不过是想把她送走,断了线索罢了。”林知眼神一冷,指尖紧紧攥着桌角,对意识中的苏清婉道,“不能再等了,再晚一步,阿阮恐怕就会遭遇不测——他们既然能逼她发誓,就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京城。”
苏清婉的意识带着坚定,回应道:“我们必须保住阿阮,她手里的布包,很可能是揭开父亲冤屈和母亲死亡真相的关键。母亲藏在香囊里的秘密,还有青芜留下的线索,都指着阿阮手里的东西。”
林知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她没有写长篇大论,只在一张空白笺上写下八个字:“夜光现字,血债血偿。”这八个字,既是给阿阮的信号,告诉她自己已经发现了夜光砂的秘密,让她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也是给幕后黑手的宣战书,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绝不会善罢甘休。
写完后,她将信纸折成一只小巧的纸鹤,翅膀上还轻轻描了一道兰草纹——这是苏夫人香囊上的纹样,也是她和阿阮之间的暗号,阿阮曾给苏夫人绣过同样纹样的帕子,一定能认出这标记。林知悄悄将纸鹤塞进小桃送来的衣包中——她知道,明日送衣包去别院的人,必然是府里的家丁,而阿阮收到衣包,看到纸鹤,定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八个力透纸背的字。林知望着纸鹤,眼中满是决绝。王氏的倒台,只是这场斗争的开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幕后黑手以为销毁了证据、送走了知情人,就能高枕无忧,可他们不知道,苏夫人留下的秘密,早已藏在了香囊的夹层里;青芜的牺牲,也不是毫无意义。她和苏清婉,会带着这些线索,一步步揭开真相,让所有罪恶都暴露在阳光下。
“夫人,您以为烧了一块帕子就万事大吉了吗?”林知轻声低语,声音里带着冷意,“您烧的可不止一块帕子,还有您最后的生路。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
意识深处,苏清婉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同样的坚定:“娘,青芜姐姐,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