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姐姐,我梦见你被人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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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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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举着个铜盆站在门口,盆里的水泼了一地,溅湿了她的绣鞋。
“小姐怎在这儿?”小桃的声音带着惊慌,却又透着几分得意,“夫人说了不许进绣房,您怎么不听劝?”
林知突然笑了。
她笑得肩膀直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没等小桃反应过来,她抓起地上一块青芜留下的碎瓷片,猛地往掌心一划。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淡青色的丝帕上,像开出了朵红梅。
她踉跄着扑向墙壁,用流血的手指在白墙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冤”字。
血珠顺着墙面往下淌,在墙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青芜!青芜救我!”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像是被抽了筋,“她们要烧我的骨头……要把我推进万人坑……”
白沫从她嘴角冒出来,那是她今早偷偷含在舌下的皂角粉,遇唾液会起泡,看起来就像疯癫的模样。
小桃手里的铜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水溅了她一身。
她盯着墙上的血字,又看看在地上乱爬的林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尖叫着转身就往祠堂跑,绣鞋跑掉了一只也顾不上捡,声音里满是恐惧:“夫人!小姐中邪了!在绣房发疯呢!还写了血字!”
林知蜷在地上,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慢停住抽搐。
她用没受伤的手擦了擦嘴角的皂角粉,尝到一股涩涩的苦。
意识深处,苏清婉的声音带着颤抖:“你这模样……和我当年投湖前,她们说的”疯癫”一模一样。那时候她们也说我中了邪,要把我送去静心观。”
“在这宅子里,清醒才是疯。”林知慢慢坐起身,用丝帕裹住受伤的手掌,“只有疯了,王氏才会放松警惕。等明天太阳升起来——”
她望着墙上的血字,那抹红在渐渐暗下来的暮色里像团火,“王氏会亲自来瞧她的”疯女儿”,到时候我们就能找到更多证据。”
月上柳梢时,祠堂的线香终于燃尽,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在香灰里。
王氏攥着小桃的手,带着几个婆子急匆匆冲进绣房,刚进门就撞见林知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那半块带血的丝帕,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时而哭时而笑。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洒在墙上的血字上,那道暗红色的痕迹还在往下渗,像一道流不完的眼泪。王氏的脸白得像张纸,脚步都有些不稳。她后退两步,后腰撞翻了妆台上的铜镜,“哐当”一声巨响,铜镜摔在地上,裂成了好几片。
就在这时,林知突然停住了哼唱。
她抬起头,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疯癫的模样。
她用极清晰的声音说:“大夫人,您说……青芜的魂,会不会就藏在这镜子后面?”
王氏的身体猛地一僵,盯着地上的碎镜,又看看林知怀里的丝帕,突然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铜镜坠地的脆响里,王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割出冷白的棱,照见林知蜷缩在墙角的影子,怀里半块带血的丝帕像团凝固的火。
她喉间滚出含混的哼鸣,尾音突然拔高,竟与青芜临终前那声闷哑的呼救有七分相似。
”大夫人。”林知的声音陡然清晰,像根细针扎进王氏后颈,”青芜死的那晚,您说她是自己撞了妆台。可她的血溅在墙角,离妆台足有三步远——”她突然露出孩童般的笑,”是不是有人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那儿,再用碎瓷片。。。。。。”
王氏的绣鞋跟绊在门槛上,踉跄着退到廊下。
小桃举着烛台的手直抖,火光将王氏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张牙舞爪的鬼。
林知望着她发颤的袖口,腕间佛珠正以极快的频率转动——那串檀木佛珠她记得,前日王氏还说”佛祖慈悲”,此刻倒像在念往生咒。
”快、快拿符咒来!”王氏扯着帕子掩住口鼻,”这屋子邪性,把小姐挪到东厢房去!”
是夜,林知被移到了东厢房。
床帐里飘着艾草味,额角贴着的黄纸符咒被体温洇出褶皱。
她闭着眼装痴,听着王氏在门外压低声音交代:”明日请玄真观的张真人来,定要。。。。。。”话音戛然而止,想来是小桃递了茶盏。
意识深处,苏清婉的声音轻轻响起:”每月初七,她必去城南慈恩寺。说是为我爹祈福,可我偷看过账本——寺里香钱记在公中,她却另给了知客僧五两银子。”
林知睫毛微颤,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第二日的晨雾比昨日更浓,像化不开的牛乳,把东厢房的窗纸都染成了朦胧的白。
天还未亮透,院里就炸开了动静——柳嬷嬷的惊呼声混着丫头们的慌乱脚步,隔着雾传得老远,连前院的鸡叫都被压了下去。
王氏是被这动静惊醒的。
她披了件石青缎面的夹袄,踩着绣满缠枝莲的红绣鞋,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噔噔”的声响在雾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刚跨进东厢房的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香灰气就飘了过来,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屋里没点灯,只有窗缝漏进的微光,勉强照见床角缩着的人影。
林知裹着锦被,整个人缩成一团,指甲死死抠着被面上的并蒂莲纹样,丝线被她抠得发毛,连指节都泛了白。
她头抵着冰冷的墙壁,嘴里反复念叨着:“青芜的手好凉……她摸我脸了……”声音又轻又颤,像风中飘着的蛛丝,每一个字都往人心里钻。
案上放着只铜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是昨夜小桃留下的。
此刻水面映出林知的脸,眼窝深陷,眼神涣散得没有半点焦距——这是苏清婉昨夜在她意识里反复教的,真正失魂的人,眼底不会有光,只会像蒙了层雾,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
“小姐!您可别吓老奴啊!”柳嬷嬷端着个黑釉药碗从外间冲进来,碗沿的药汁晃出几滴,落在地上晕开深色的印子。她刚要扑到床边,手腕却被王氏一把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快请法师。”王氏的声音发紧,”再去库房取三斤朱砂,把东厢房的门槛都涂了。”她转身时,袖口扫落了妆台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滚到林知脚边——和青芜尸身旁那片碎瓷,纹路一模一样。
林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意让意识更清醒。
她望着王氏急步离去的背影,听苏清婉在意识里说:”她腕间的佛珠少了一颗。”
午后,柳嬷嬷扶着林知去花园晒暖。
秋阳穿过银杏叶落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金。
林知望着池中锦鲤,突然抓住路过的小桃手腕。
小桃的手像块冰,腕上还系着昨日泼湿的帕子。
”妹妹。”林知的声音软得像团云,”昨夜我梦见青芜了。
她蹲在井边哭,说有人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喊我名字。。。。。。”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小桃腕上的红痕,”她的手指好凉,像你前日在井边冻的。”
小桃浑身剧震,腕间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望着林知眼底的雾气,突然脱口而出:”那、那碎瓷片是不是她想留给您的?
我前日收拾绣房,见她攥着半块茶盏。。。。。。”话音未落,她脸色骤变,甩开林知的手就跑,绣鞋踩得满地银杏叶乱响。
林知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冷笑。
石桌上的茶盏里,浮着半片银杏叶,像极了青芜掌心那道月牙形的伤口。
夜深人静时,林知摸出藏在发髻里的银针。
绣房的门轴因前日的撞击有些松动,她轻轻一推便开了条缝。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案台上那团乱麻般的丝线——日间她装痴时,特意碰倒了针线筐。
此刻她捏着银针,轻轻刮取案台缝隙里的残线,又凑到唇边用唾液湿润指腹,将丝线捻开。
纤维遇湿不塌,光泽比陈年老线鲜亮三分。
林知眯起眼——阿阮的绣坊每月十五领新线,今日初九,这线最多用了四日。
结合小桃说青芜攥着茶盏,她突然想起阿阮常说:”绣活要趁夜静,针脚才稳。”
青芜定是约了阿阮深夜密谈。
与此同时,苏清婉的意识突然占据主导。
她理了理鬓角,裹着月白斗篷往绣坊去。
阿阮正对着烛火绣孔雀,金线在她指尖流转,背面却用黑线勾了骨架。
苏清婉执起绣绷,轻声道:”这双面绣,正面翠羽生辉,背面却是黑线勾骨。。。。。。像不像人生?
外面风光,内里凄凉。”
阿阮的针”当”地掉在绷上。
她望着苏清婉眼底的温柔,突然哭出声:”青芜姐姐临死前塞给我一块帕子,说若她出事,便交给小姐。。。。。。”她颤抖着从衣襟里摸出一方素绢,帕角绣着半枝梅花,针脚时断时续,像极了林知教她的摩斯密码。
回房时,窗纸已泛了青。
林知捏着素绢,与苏清婉在意识里快速破译——”校尉。。。。。。收银三百两。。。。。。伪供。。。。。。名单在。。。。。。茶盏底。。。。。。”
”茶盏底!”林知猛然想起那半片碎瓷,”青芜攥着的茶盏,底部定有刻文!”她握紧帕子,指尖抵着案几,”你娘留下的不只是丝帕,是一把钥匙。”
窗外,小桃缩在石榴树后,袖中攥着王氏昨日赏的银锞子。
月光照见她脸上的泪痕,银锞子被攥得发烫,却始终没塞进怀里。
她望着窗内晃动的烛影,终于转身离去,鞋跟碾碎了满地秋虫。
第三日天未亮,王氏的声音便穿透晨雾:”去叫人备车!
把小姐的铺盖卷了,即刻送往城外清心观!”
林知靠在床头,听着院外的嘈杂。
她望着案上那半片茶盏,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王氏越急,说明她们离真相越近。
窗外,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像封未写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