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他们想让你变疯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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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像揉碎的棉絮,把整个林府裹得严严实实。
    祠堂檐角的铜铃浸在雾里,连风过都发不出脆响,只有案上三炉线香燃得执着,青灰色的烟丝拧着劲儿往上飘,绕着梁上悬着的“慎终追远”匾额打了个转,才慢悠悠散进雾里。
    王氏跪在素色蒲团上,月白素绸衫的下摆沾了圈香灰也浑然不觉。
    她手里那串檀香木佛珠转得飞快,颗颗珠子相撞的“嗒嗒”声,在寂静的祠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腕间那只满绿的翡翠镯子本是苏清婉生母的遗物,此刻却成了她的配饰,每隔片刻就会“当”地磕在香案角,那轻响像根细针,总往她心尖上扎。
    眼角的泪珠子挂了快半个时辰,晕得眼尾的胭脂都发了花,可她嘴里念的不是悼亡,也不是祈福,而是压低了声音反复念着“阿弥陀佛渡灾星”。
    念到“灾星”二字时,指尖总会猛地攥紧佛珠,指腹把木珠磨得发烫。
    她的余光却没离过院门口——那里站着个穿青布短打的粗使婆子,是她特意派去后院盯梢的,只要那间厢房有半点动静,就得立刻来报。
    “大夫人。”婆子终于动了,猫着腰蹭到廊下,声音压得像蚊子叫,连头都不敢抬,“柳妈妈说……小姐在厢房歇着,没动静,连窗户都没开过。”
    王氏的指尖猛地一紧,佛珠“哗啦”一声散了半串,木珠子滚过供桌,有的撞在烛台脚停住,有的顺着案边滚到地上,骨碌碌钻进蒲团底下。
    她慌忙俯身去捡,鬓边那支累丝嵌珠花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角:“再去。”
    声音比刚才冷了三分,“盯着那屋子的每道门缝,连只苍蝇飞出来都得告诉我。”
    “是,是。”婆子连忙应着,缩着脖子往后退,青布鞋底碾过满地香灰,留下两道歪歪扭扭的印子,转眼就消失在雾里。
    祠堂里又静了下来,只剩线香燃烧的“滋滋”声。
    王氏捡完最后一颗佛珠,指尖却还在发颤。
    她望着供桌上林老爷的牌位,突然觉得那木头牌子都在盯着自己,逼得她不敢再待,扶着香案站起身时,绸衫下摆扫过蒲团,带起一片香灰,飘落在牌位前的供果上。
    厢房门内,林知正闭着眼靠在床头。
    锦被盖到胸口,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意识深处那团暖融融的光。
    那光里裹着苏清婉的记忆碎片,像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有时是孩童时期的欢声笑语,有时是生母去世时的恸哭,而此刻,最清晰的是青芜的脸。
    记忆里的青芜总爱垂着眼,说话轻声细语,可此刻她的眼睁得老大,瞳孔里满是惊恐,指缝里卡着半片碎瓷,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抠出来的。
    “小姐,您得信我!”苏清婉的声音带着哭腔,透过记忆碎片传过来,“这是我娘出事前,青芜冒死藏在妆匣夹层的残页!上面写着”北衙校尉……受贿作伪证”,她昨天来找我,说要把剩下的东西给我看,还说……还说能证明我娘是被冤枉的!”
    林知的声音像冰碴子,没有半点温度:“她死了。”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锦被上的暗纹,“死在绣房,手里攥着你娘的茶盏碎片。那不是怀念,是暗号——濒死之人不会平白无故攥着碎片,除非那碎片里藏着东西。”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现代法医课的画面:教授拿着解剖图,指着尸体手部的姿势说“异常紧握往往是关键证物”,那时她还在笔记本上画了重点,没想到此刻竟会在古代的宅院里用上。
    “碎瓷上有刮擦痕迹,是藏东西用的。”她补充道,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惊得林知瞬间睁开眼,连意识里的苏清婉都没了声音。
    门外传来小桃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关切:“小姐醒了吗?夫人说您昨夜受惊,特命厨房煎了安神汤,让我给您送来。”
    林知坐起身,理了理领口的衣襟,才扬声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小桃端着个蓝边瓷碗走进来,梳着双螺髻的脑袋探了探,眼角的得意没藏住,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小姐可算醒了,这安神汤得趁热喝,不然就没效果了。”她说着,快步走到床边,把药碗递到林知跟前。
    林知垂眸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鼻尖轻轻动了动。
    甘苦的药味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麻味,那味道她太熟悉了——像极了实验室里配过的郁金散。
    这种药不会立刻致命,却能让人慢慢变傻,先是记不清事情,再是说话颠三倒四,最后变成只会流口水的傻子,任人摆布。
    她的手指悄悄勾住床沿的铜钩,那是个用来挂帐子的小钩子,此刻却成了她的助力。
    “劳小桃姐姐跑一趟了。”她声音软得像棉花,伸手去接药碗时,手腕故意一偏,“哎呀”一声轻呼,药汁顺着碗沿洒出来,大半都溅在她的衣襟上,还有几滴顺着发丝滴进床角的痰盂里。
    小桃的眼睛跟着药汁转,见她慌忙用帕子擦着衣襟,又仰头“咕嘟”喝了两口,把碗底剩下的药汁都咽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攥着空碗退出去:“小姐好好歇着,我去回禀夫人。”
    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哒哒”的声响越来越远,透着掩不住的轻快。
    林知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掀开被子下床。
    她走到痰盂边,看着里面漂浮的药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想让你变成疯傻之人。”
    意识里的苏清婉听后不寒而栗,“等我成了只会流口水的傻子,王氏就能名正言顺送我去城外的静心观。你知道吗?那里的老姑子收了她的钱,进去的人就没再出来过,连鬼都问不出来消息。”
    “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去趟绣房,找到你娘死亡的真相。”
    苏清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发紧:“可绣房……那是我娘的旧居,王氏封了三年,钥匙一直藏在她枕头底下,我们怎么进去?”
    “所以得赶在她反应过来前。”林知抬头看了看窗纸,晨光已经透过雾色渗进来,把窗纸染成了淡淡的米黄色,“午时三刻,她们要去前院用午膳,守院子的婆子最爱溜去灶房偷吃,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苏清婉突然想起什么,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青芜昨天说要给我看的东西……会不会就在绣房的妆匣夹层里?我娘以前总在那里藏首饰,连我都不知道。”
    “去了就知道。”林知的手指扣住床沿,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属于苏清婉的力量在翻涌,像是在和她并肩作战——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此刻正攥着她的手腕,和她一起,往死里撑着那扇通往真相的门。
    雾散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午时。
    林知躲在厢房的门后,听着院外传来婆子们的说笑声,知道她们已经去了灶房。
    她悄悄推开一条门缝,见院子里空无一人,便迅速溜了出去,沿着墙根往绣房的方向走。
    绣房的门是木制的,上面挂着把铜锁,锁芯已经生了锈。
    林知从袖袋里摸出根细铁丝,那是她今早偷偷从针线筐里拆出来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她把铁丝插进锁孔,轻轻转动着,耳边传来“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吱呀——”木门被推开时,扬起一阵灰尘,扑得林知忍不住眯起眼。
    她待灰尘散去,才走进屋里,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妆台放在靠窗的位置,铜镜蒙着厚厚的灰,连人影都照不出来;针线筐倒在地上,丝线缠成一团乱麻,有的已经发脆,一碰就断;墙角有块暗褐色的痕迹,早已干透,那是青芜的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在这儿。”苏清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是就贴在林知耳边,“我娘的妆匣,第二层抽屉的暗格,你找找,就在抽屉底板下面。”
    林知蹲下身,指尖拂过妆匣的抽屉。
    第一层放着些陈旧的首饰,都是些不值钱的银饰;她拉开第二层抽屉,里面只有几块叠放整齐的绸缎。按照苏清婉的提示,她用指甲抠进抽屉缝隙,轻轻一撬,底板果然动了。
    暗格里铺着层油纸,上面放着半块丝帕。
    丝帕是淡青色的,边缘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绣制的——这是苏清婉生母的陪嫁,当年她母亲就是用这块丝帕包着嫁妆进的林府。
    林知小心翼翼地拿起丝帕,发现下面压着几缕极细的线,淡青底色,上面织着金线回纹,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泛着幽光。
    “双面异色绣。”苏婉清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这种丝线工艺复杂,整个京城只有云绣坊的阿阮会用,上个月她还在街头见过阿阮的作品——周尚书府的三小姐穿着件用双面异色绣做的春衫,在马车上招摇过市,当时她还和丫鬟讨论过这种工艺的难度。
    “啪!”门被猛地撞开,打断了林知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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