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詹锦的话，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许久，才听到柳清寒低声笑起来。他的语调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老Q，你听，有人骑到你博子上了。”
    老Q眼神一暗，黑色的眼睛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我会处理干净。”离开指挥中心太久，他已经很久没碰上这种公然挑衅的家伙了，也想练练手了。
    ——
    江宇臣在前面开车，许月言抱着俞音坐在后座上。刚刚许月言通知了急救中心的人员赶去抢救那些孩子后，他还看到了指挥中心的人，想来应该是柳清寒的意思。
    俞音小脸惨白，趴在许月言怀里，半个身子焉巴巴地靠在她手臂上。刚刚许月言已经用分化能力给她治疗过，现在情况已经比刚才好了不少。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个小姑娘在水池里崛起的眼神，明明都快要淹死了，却还是拼命的向上游，被她救上来时嘴里不停的呢喃不想死。这股强大的求生欲深深地触动了她，让她想起了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那股强烈的求生欲，现在大约已经葬身怪物的口中了。
    “她怎么样？”江宇臣瞧了眼后视镜，问。
    “呼吸差不多正常了，受到的惊吓太大了，让她好好缓缓。”许月言抚摸着她的头发道。
    俞音似乎又开始有些喘不过气，痛苦地捂住胸口，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许月言连忙替她拍背顺气，手摸到一件紧绷的东西，愣了愣问：“你怎么穿那么紧的衣服？会把身体弄坏的，对发育也不好。”
    俞音艰难地捂着胸口：“老师说女孩子……胸太大……会影响战斗。”
    “你听说几把太大会影响跑步吗？”许月言忍不住破口大骂，“去特么的狗屁老师，全部去死吧。”
    江宇臣：“……”
    “小许，注意一点。”他轻声提醒，“孩子面前。”
    许月言呼出一口浊气，轻声开口：“这衣服不能再穿了，等会就把它脱下来，我给你穿更舒服的好吗？”
    “好……”俞音有些哽咽道。
    到了培育中心，许月言抱着俞音先下车，江宇臣则继续驾驶着车驶入停车场停放。许月言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那团紧得死死布给扯下来，看了一眼后又忍不住破口大骂：“我非得把他们全部活剐了不可。”
    但现在也没有新的可以给她穿，等会还要去见人，许月言不得不把她改小扯松一些，再给她换上。“现在试试怎么样？”
    俞音走了两步，抬起胳膊转了两圈，感激地点头：“比之前好多了，谢谢您。”
    江宇臣已经停好了车从停车场里走出来，手插在衣兜里道：“走。”
    “您是要带我去见哥哥吗？”俞音被许月言抱着，轻声问。
    许月言不知道她指的哥哥是谁，但江宇臣是知道的，他点点头：“嗯，去见你哥哥。”
    “太好了。”俞音轻声念叨着，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看到俞音被人抱着走进来，端坐在席上的詹锦神情明显动容，随后又恢复了冷静。
    詹锦做出过的做大胆的决定，就是擅自带只有9岁的俞音去参加考核。
    他认识俞音，是在一次爱心活动中，培育中心组织人员去唱诗班关心小孩子。
    他本来对这个活动毫无兴趣，才知道秦扬也报名了之后果断向艾比顿报了名。他一直视秦扬为唯一的对手，半点都不肯输给他。
    中途休息吃午饭的时间，他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蹲在树下，破破烂烂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心生茫然的薄弱。
    他好奇地想走过去看清些。他一直听说唱诗班是最好的地方，老师们和蔼可亲，饭菜香甜可口，而且还不用每天训练，怎么会有这么瘦小的孩子呢。
    女孩察觉到他的气息，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狂奔到大树下，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看他。
    “你别怕，我不会……”詹锦刚想说不会伤害她，女孩却直接背过身去不听他的话。
    她见詹锦想慢慢靠近，撒腿要跑，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詹锦慌忙要去扶她，女孩却自己蹭起来，然后把詹锦带到房子后面躲起来，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出去。
    詹锦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走出去，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女孩为什么会满脸惊恐地看向那边了。
    身着黄色大袄的男人走过来，他的脸上是慈祥的笑容，手里的教鞭却一下一下地抽在女孩瘦弱的背上。詹锦当机气血上涌，就要冲出去时，女孩摇着头满含泪水看向他这边，冲他做着口型：
    “不要来。”
    詹锦拳头紧握，只能一下一下听着男人对女孩恶毒的咒骂声：
    “不是叫你自己呆在里面不要出来吗！”
    “你就是想让他们发现，好叫我去死是吧！”
    ……
    女孩被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走了。
    詹锦不敢相信，这是半小时前他见到的那个慈祥和蔼的自称老院长的男人。
    他废了好大功夫，才在一间破旧的房间里找到女孩。
    女孩浑身是伤地蜷缩在角落，瘦弱的双手薄如纸张，隐隐露出血管的凹凸不平。看起来让人心疼极了。
    詹锦此时已经忘记教官们“不要暴露自己分化能力”的嘱咐，强行用分化能力为女孩治愈了留血的伤口。
    “为什么不让我去杀了他。”詹锦咬着牙，拳头咯吱作响。女孩的目光落在自己腿上的疤痕，很轻地笑了：“没用的，有人试过，已经被埋在花园里了。”
    詹锦无法描述内心的震撼，他握住女孩的手，目光坚定：“我一定会把他做的这些事公之于众，我会保护你的。”
    女孩摇摇头：“你也会被他打死的，你是好人，不能死。”“我不会让罪恶一直延续下去，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詹锦坚定地说。
    自此以后他经常得空就找艾比顿请假去唱诗班，或者是给她带好吃的，或者是给她攒钱买一件衣服。
    直到前些日子，女孩拉着他的衣袖颤抖地说，一个男孩又被老院长淹死在了水池里，詹锦第一次生出了把她带走的想法。
    他在战术班学了那么久，制定一个小小的出逃计划根本不在话下。顺利逃走后，他把俞音带到艾比顿面前，谎称她是被外来人员遗弃的孩子，在艾比顿说出要把俞音送到唱诗班时及时劝住了他，于是俞音顺利暂时被安置在培育中心。
    那天他一听到广播通知外出考核，就知道俞音的机会来了。他把自己旧的学员服拿给俞音穿上，在让她穿上增高鞋以至于看起来不那么矮，顺利躲过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俞音混进了考核。
    他知道俞音的分化能力很强，只要俞音在这次考核里用她的分化能力让教官们注意到她，俞音就可以彻底摆脱唱诗班了。
    俞音也确实不负所望，虽然没有得到好的名次，却成为整场考核下来非常引人注目的那个。
    “进来吧。”柳清寒温和地看着他们，“小许，你看过她身上有多少伤了吗？”
    “脖子上、背上有多处鞭打的留下的痕迹，小腿有烧伤、擦伤和殴打的痕迹，这些伤口都藏在会很难发现的位置，不仔细根本看不见。”许月言道。
    柳清寒眯起眼睛，绿眸如同刀锋般锐利，周围的气压都低沉了些许。他温声道：“告诉教官，这是谁做的。”
    俞音肩膀微微颤抖，灰色的眼眸半垂着，看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她看向詹锦，詹锦却坚定地点点头，俞音又转过头去看了眼柳清寒，那双绿眸虽然透露出一股寒意，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俞音一咬牙：“是唱诗班的辅导员和老师，他们虐待了不止我一个孩子，上个月一个男孩被他们用水淹死了。”
    “我已经通知指挥中心了，这件事会彻查，我会给你和你的同伴们一个交代的。”柳清寒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你先……”柳清寒顿了顿，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谁愿意暂时收养她一下？”
    有贝格尔，金悦，语兰，和抱着俞音的许月言同时举手了。
    柳清寒沉思片刻，道：“那就由许月言先收养她。”
    许月言点头：“是。”
    “把她的籍号先暂时转来培育中心吧。”他又对老Q道。
    老Q点头：“当然，我马上就去办。”
    “这周五会有专车来接你们，到时候在指挥中心，我希望你们一个都别少。”柳清寒笑着对几人说。
    “是！”秦扬几人列队站好，有模有样地朝他敬了个军礼。
    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已经接近凌晨了，柳清寒和江宇臣最后走出会议室，他关好门，满脸歉意地看向江宇臣：“辛苦你了。”
    “没关系。”江宇臣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困倦地耷拉着脑袋。见他如此模样，柳清寒忍不住含笑：“好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