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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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文昌第一次见玉京,是在他五岁的时候。
    尊贵的小太子从闵越那荒凉地方来,再怎么娇惯到底是没京城好,被养的又瘦又矮,小脸不像同岁的孩子般圆嫩,一双大眼嵌在上面,冷冷的不搭理人。
    那天元文昌就站在玉华身后,好奇的看着他,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人,胸口就闷闷的发疼,心激烈的像是要跳出来,他揉了两下,好受些了。
    玉华这个父皇做的根本不称职,把小太子丢给太傅,十天半个月不来问过一回,元文昌都看不下去,所以没事的时候也会到玉京那里去。
    旁人家的小孩五岁还是追在大人后面要糖的年纪,哪有性格这么阴沉的?有一阵子天天往玉京那里跑,他还没见过这样的人,问什么都不答,但遇到自己看不懂的注解就去问你,当时元文昌还觉得自己犯贱,但转念一想,一个小孩懂什么?况且人家还是太子,有点儿高傲也是正常的。
    玉京端坐在那里练字,像个小大人,元文昌闲得发慌,拿起桌子上的木梳,把人家的头发解开,嘴里还嘟囔着“臣来给殿下梳一个当下最流行的发髻”
    谁知元大人不仅做饭拿手,绑发更是一绝,不知拽断了太子殿下几根头发,在人家脑袋两边扎了俩发团,还一边高一边低,极其的不对称,拿了红绳绑好,丑的吓人,全靠脸撑着。
    元文昌把人转过来左看右看,当人准备去拿铜镜的时候,把他按住了,嘴上说的是更好听“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像殿下这种年纪,这样才是最合适的,不然整天冷个脸,看着吓人”
    玉京现在也挺吓人,淡淡的说
    “我平常很吓人?”
    “有点”
    玉京不动了,继续练字,只是那天一下午俩人都呆在房里没出去,下人来通传也没进门。
    到后来玉京再大点儿,身上课业繁多,元文昌也抽不出空再去找他,二人大多以书信来往,几个月不见元文昌倒还挺想玉京,信里头净是些繁琐事,什么哪家的菜好吃啦、自己养的猫又生了、再说说同行的坏话,一封信像裹脚布,又臭又长。
    反观玉京的回信就简洁许多:暑热,平日忌辛辣,寒凉,父王曾道你三月之后回京,彼时,京城已是秋天,天凉,多衣。
    玉京前些日子刚刚满十六,已经开始跟着父王慢慢处理朝中事务,这孩子一年比一年长得高,每次回去都是大变样,现在已经跟他一般高了,再长几年,不得比他父王还高?
    元文昌撅撅嘴,他其实也是正常身高,就是骨架小点儿,但在那俩人中间显得就矮许多了。
    启程那天十月初一,算算这个时间回去,父子俩人的生日都能赶上,路上再耽搁耽搁,拖到了十月末。
    元文昌复命后倒是没在宫多待,被林渡拉去喝酒了,俩人快一年没见,想念的紧,算起来林渡比他还小上几岁,跟玉京差不多大。
    “来来来元大人,我敬你一杯,此次汉阳水灾你治理功,免不了又要升官加爵了”
    元文昌白他一眼
    “叫哥”
    “呸,一点脸皮不要”
    元文昌还以为他跟他爹学乖了,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个德行。
    “你之前跟我说要去找那个什么珠子,我帮你打听了,可是他们听都没听过,你该不会是晚上发癔症随口乱说的吧?”
    “不会,我很确定,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但我得找到它,我有预感,它对我很重要”
    林渡皱眉“不过是年少时做的一场梦罢了,没必要如此执着”
    元文昌转动酒杯,清亮的酒液映出浓丽眉眼“不只是梦,我记得很清楚,十年前的某月,我夜夜都做这个梦,最近几年竟一次也没梦到”
    “夜夜?!这可真是邪乎”
    “所以说,我得找找,大不了亲自去”
    林渡嘟囔“你哪抽得出身?宫里一大一小可都眼巴巴的等着你回去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天色不早了,元大人早点回去吧啊”
    ……
    不知道今年的冬天来的太早还是怎么,晚上的风凉的刺骨,元文昌把斗篷披在了林渡身上,自己比人家年长几岁,到底也是要照顾照顾的,元文昌被自己感动了。
    把林渡送回家,元文昌才往自己家赶,刚准备上桥,忽然看见了桥对面的身影,是玉京。
    元文昌小跑过去“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玉京看着眼前冻的直打哆哆的人,眼底的戾气却丝毫没有消散。
    “元大人真是忙”
    没头没脑的一句,把元文昌说懵了
    “啊?”
    这才看见太子胳膊上挂了一件外氅。他自己穿着,那这一件就只能是给我的了,元文昌自顾自的想。
    随即笑了笑,正准备伸手拿过,却被人躲开了。
    他皱眉不解地望向眼前人,玉京今日实在是有些奇怪。
    “我看你不像是很冷”
    他眼瞎了,元文昌打着哆嗦都快缩成一团了,还说风凉话。
    “今日没去找我,是跑这里来吃酒吗?”
    原来是嫌自己不去找他,元文昌觉得实在无理取闹,自己与他也就是好朋友的关系,甚至还不跟林渡…当然这话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可不能说。
    他抽抽冻红的鼻子
    “今日臣实在是有事,回头一定专门去找太子殿下叙旧”
    玉京笑了,笑的发寒
    “好,我等你,元大人”
    转身走了。
    元文昌不在乎他说什么,只是有点想要他胳膊上的外氅,搓搓发红的手,小跑着回家了。
    玉京走出那人的视野,手才慢慢攥紧。
    贱人
    他想砍了元文昌为旁人披上披风的那双手,也见不得他对别人笑的那么骚,既然把自己的披风给别人了,那就是不冷嘛…
    已经亥时,东宫的烛火还没灭,玉京把下午的课都推了,平常元文昌来找他,通常都是下午,太子殿下已经斟好茶,等着故人来,好几个月不见,是有点想的。
    只是这一等,从日头正当,等到太阳西斜,他随口叫了个外侍,问道“元大人还没来吗?”
    奴仆惊讶到“元大人中午头上就来了,去觐见了皇上,陪皇上用了顿饭就走了…”
    奴才渐渐不敢说话了,太子殿下的脸阴沉的实在吓人。
    玉京回到内殿,重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苦涩,冰凉。
    等到下人来打扫的时候,才惊讶发现瓷厚的茶杯上多了几道裂痕。
    ……
    元文昌揉揉酸疼的腰,提起扫把回家了。
    他这几日总是会想起过往的事,明明几年只有光阴,却离他好像很远了。
    这几天有多贵陪着玉京,自己好受了不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看见他回到过窝铺,问了人才知道,原来是被皇上封了主子,接到偏殿了。
    哎,陷入爱河的皇帝还真是不同,听他们讲偏殿里头堆着的净是些明珠宝石,他陪着睡了那么久,一点都没见着呢。
    前些日子久在宫里伺候的老嬷嬷被人乱棍打死了,场面一度血腥,元文昌路过不经意闻了一鼻子,直接快吐出来,说是怠慢了偏殿里的那位主子,让人饿了几顿饭,被到那的皇上发现,生了不小的气。
    元文昌晃晃脑袋,不想了。
    今夜,是除夕。
    宫里太监给他个食盒,里面是发的份饺子,不多就一盘,却用那么大个盒子装着,也都是些皮,没多少馅,他摆弄了两筷子,放下不吃了,准备阖上,发现这食盒今日有些沉,元文昌皱眉摸摸侧壁,发现还有一层,打开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亮。
    这里头竟都是些他爱吃的,有肉有菜,多的是那些甜腻腻的糕点。
    “这厨子还真会来事”
    饭菜还是热的,加了热水保温,挺用心。
    元文昌吃的满嘴油光,扫了一半,实在吃不下去了,才住嘴。今夜是除夕,第几个年头了?好像是第三个。
    今夜没有烟花,这里通常等到上元节才放,到底是一年的末尾,元文昌不想这么早睡。
    把东西收拾了,又在外面扫雪,这东西不扫,回头化了湿一地,会吧靴子沾湿,明明是常识,元文昌住在宫里的这三年才知道,还是那年冬天冻了脚之后才知道的。
    一年冻年年冻,若是屋里有炭火兴许会好些,可今年玉京实在小气,连些炭都不给烧。
    折腾完已经半夜,元文昌运动完身上热乎乎的,食也消的差不多,准备洗洗睡觉了,今天夜里实在亮,被雪映的发白,元文昌把窗子推半开,其实他觉得还挺好看。
    忽然看见了一个暗影,元文昌吓死了,心脏突突的跳,窗子留了个小缝,眯着眼往外看,不会有鬼吧?
    似乎是个人,也不动,看样子是面对着他这边,头上肩上反光,是落的雪。元文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怕鬼,喜欢胡思乱想的吓自己,他不敢让这东西离开自己视线,怕他进来。
    越看越觉得这身影熟悉,像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元文昌大着胆子推开窗,低低唤了一声:“皇…皇上?”
    “嗯”
    声音嘶哑,似是疲惫极了。
    元文昌心突突,猛的把窗子关上了,这人竟是比鬼还可怕。
    他飞快的蹬鞋上床,把被子蒙到头上,那点侥幸念头冒出来:他应该认不出我,他不知道我住哪
    又猫着腰偷偷去看窗外,人已经不在了,长舒一口气。
    钻进被窝里翻过来翻过去,瑞景帝疯了,除夕夜不在后宫里陪着小情人你侬我侬,顶着风雪满皇宫乱窜,不像话,实在不像话。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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