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落安懵逼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禁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是我要买烧烤，哪、哪里下单？”
    余响看他几乎无地自容，没做多余的事，直截了当地从围裙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跟一支笔，问：“要点什么？”
    周落安傻傻地问：“有什么可以点？”
    余响：“……”
    “烧烤，砂锅粥，炒面、炒粉。”他不得不提醒。
    周落安如梦初醒，点了几样自己觉得比较好吃的烤串，当场扫了钱，根本来不及跟余响解释一下自己刚刚奇怪的行为，人就被叫去收拾餐桌了。
    周落安张了张嘴，又闭上。
    人丢完了，已成死猪。
    偏偏某个罪魁祸首看热闹不嫌事大，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时光是把杀猪刀，没人会记得。”
    记得你曾经社死过。
    周落安脾气很小，普通软弱，不敢大吼一声你闭嘴，只能落寞离场。
    回归座位，餐桌上的气氛正热。
    他一路过来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偷偷比对过，发现自己方才站的位置是看不到自己原来那一桌的，反之亦然。而随着即将入夜，烧烤店里的客人逐渐增多，人声嘈杂，一桌在这头，一桌在那头，所以他的同学们不一定会听见隔了那么远的动静……
    果然，看到他坐下，同学们也只是投过来一个眼神，嘴上继续着热烈的话题。
    同学们聊的很欢，丝毫不知道周落安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而趁着气氛正好，夏跃金大胆地提出了下次可以一起出去玩的建议。
    没人反对，于是话题顺利推进。
    由于女生们不想出去风吹日晒，pass掉了众多室外活动。不过室内游乐方式也很多，电玩城、狼人杀、剧本杀、密室逃脱等都是不错的选择。
    多数人选择了密室逃脱，于是计划之一暂定。
    人多也不怕，可以分批进入嘛，男女搭配，选个恐怖主题的，可以增进感情。
    感情增进了不得吃个饭、看个电影，说不定还能拉个小手呢。
    计划通。
    男生们美滋滋地想。
    周落安不知道男生们的心理活动，他只是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安详的可以忘却一切前尘往事。
    吃喝是常态，玩乐是生活。吃喝玩乐的话题总是能引起人的强烈共鸣，桌上男生女生笑哈哈。
    正是印证了那句话：吃喝玩乐，没心没肺，快乐加倍。
    外头几桌喝酒划拳的越来越上头，呼喝声响震全场。
    其余人纷纷侧目。
    也就是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了时间，李松华看了看表：“哎哟，我去，过六点半了。”
    闻言，夏跃金立刻站了起来：“回校还有一段路，走走走，应该赶得上七点晚自习。”
    大家陆续起身，有女生问：“烧烤钱付了吗？”
    “付了付了。”
    “行，到时候大家AA啊。”
    “好好好，快走快走。”
    周落安跟在后面，眨了眨眼睛，不是说要他请客嘛？
    为此欧爸还特意给他发了一笔钱，爽快地表示请同学们吃饭是应该的。
    不过他想了想，好像建群之后，夏跃金他们根本就没提过“请客”这一回事了，所以那只是玩笑？还是想带他一起玩的说辞？
    他想不明白。
    只是看着走在前头的同学们，突然注意到了华点。
    他碰了碰前头咸鱼王的手臂，说了一句。
    咸鱼王手放在耳朵边，扯着嗓子：“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周落安看了看周围一桌又一桌的人，深吸口气，大声道：“你们，衣服不用换吗？”
    学生回校是要穿校服的，不然保安不让进。
    “哦哦这事啊！”咸鱼王也大声回应他，“没关系，随便找个厕所把上衣套上就行！学校保安不像王主任那样吹毛求疵！你就放心吧——”
    两人的对话引得其余同学回了一下头，然后大家一边交流着哪儿可以换上校服，一边加快脚步出了店门。
    屋外的空地已经摆起了折叠桌凳。
    同学们一眼看到最边边摆桌凳的身影，当中夏跃金双手放在嘴边大喊：“响哥，我们要回学校啦！回头见！”
    余响摆好凳子，直起身，对着他们挥了一下手。
    夏跃金没有厚此薄彼，也对着周落安开朗地挥挥手：“周落安你也是，回头见！”
    “回头见。”
    周落安站在原地，一边是车来车往的马路，一边是热闹非常的店铺，他望着同学们逐渐远去，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另一边，余响摆好桌凳，回到店里，把空出来的桌子收拾了一遍，端着需要清洗的碗碟走进后厨。
    他把碗碟堆进水槽，正打算走，就听身后有人叫他：“哎，小余。”
    负责烧烤的老板在烟熏火燎中抬起头，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另一手指了指放在桌边的一个打包袋子，说：“你同学的烧烤好像没拿，搁那儿有几分钟啦。”
    余响一愣。
    这时老板娘走进来，闻言哎哟一声：“小余的同学不是刚走了么？这花了钱的东西都能忘？”
    她赶忙招呼余响，“快，人可能还没走远，小余你看看能不能追上？”
    余响也不耽搁，提着袋子就出了后厨，脚步灵活地穿过桌椅人群，一下没了影。
    老板娘掀开门帘一看，感慨一句年轻人腿脚就是灵活。
    这边，周落安根本没想起被自己落下的烧烤。
    挥手道别同学们，他去开了锁，牵着自行车刚走出一段路就收到了周女士的电话。
    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周女士温和的声音：“喂，安安，到家了没？”
    “没有，刚吃完，正准备回——”周落安话还没说完，脚上就绊了一下，吓得他一手抓手机一手抓自行车，在原地东倒西歪半天才站稳，等缓过一阵，他才回头去看罪魁祸首。
    ——一个不起眼的小坑。
    这条路在马路边，整体看是平整的，实际有着不少的小坑跟凸起。
    大白天避开简单，然而天色渐暗，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中招。
    周落安承认自己大意，但……
    待他瞪完那个区区小坑，正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余光却捕捉到一个人影。
    他僵硬抬头，咔咔宛如木偶。
    天空晚霞渐染暗色，朦朦胧胧地笼罩世界，那人就站在灯火阑珊处，各家店铺亮起的灯光落在他半边身体上。
    非常地有意境。
    两人互相对望，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沉默，是此刻的马路牙子。
    在气氛即将走向诡异的时候，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周女士的声音，只听她关切道：“怎么不说话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
    周落安感觉自己确确实实被对方气场影响到了，由此陷入15秒的僵直状态，并附加虚弱效果。
    余响没想到自己刚出店门就见人平地摔，立马顿住脚步。
    他觉得不会有人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糗状。
    只不过他以为的平地摔实际只是一个很明确的摔倒趋向而已。
    因为对方真的很顽强，原地像个不倒翁一样带着自行车坚持了好几秒，堪堪稳住了身形。
    如此场景让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后他又看那人回头，好像是在确认自己为什么摔倒，而随着这个回头的动作，对方慢半拍才注意到了他。
    相顾无言，这一下好像不太好收场。
    余响是知道眼前这人是谁的。
    毕竟开学第二天，他还送人去过医务室。
    此时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手机的微光打在对方的侧颊上，衬得他脸色略显苍白，给人支离破碎之感。
    老实说，有点夸张。
    而且他先前就有感觉，那种在脑内油然而生的想法，于此刻复现。
    ——他这位转学生同桌，真的很像一只笨笨的企鹅。
    *
    企鹅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态接过烧烤，又是以何种心态回到的家。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失去了人类的外壳。
    他魂不守舍地坐在餐桌前，直到袋子打开，烧烤香味弥漫，才唤回了他的理智。
    只见欧阳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不客气地拿起肉串，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悄没声息的？”
    周落安觉得他才是悄没声息的那个，张了张嘴，憋出一句：“……你在家啊。”
    “嗯。”欧阳在旁边坐下，咬了一口串尖上的肉，回：“写作业。”
    周落安哦了一声，沉默几秒，吞吞吐吐道：“小阳，能不能听听我今天的经历？”
    欧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回客气状态，反倒显得他很自来熟，不过想到烤串本来就是对方给他买的，不吃也是浪费，遂放平心态。
    他应声，表示洗耳恭听。
    周落安酝酿片刻，才说起了他今天被人纠缠去纠缠另一个人要联系方式这事。
    欧阳问他同意了吗。
    周落安说自己拒绝了，但那人纠缠不休，引来了纠缠他的人要他去纠缠的对象。
    欧阳没有被这一系列的纠缠绕晕，很平静地问起后续。
    周落安说他被纠缠怕了，一不小心说错话，当场跟后者要起了联系方式。
    他掐头去尾，语焉不详，但中间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他在人前社死，需要安慰。
    可没想到欧阳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在听他说完之后露出来了那种沉吟的表情。
    周落安心下一咯噔。
    果然下一秒就听欧阳发出了字正腔圆的两个字：“哈哈。”
    很像在朗读课文，课文全篇就俩字：哈、哈。
    周落安：“……”
    他的心已破碎，拼都拼不好的那种。
    在这里受到了无情对待，周落安决定转移阵地，寻求另一个人的安慰。
    他拿出手机，给亲妈发去了自己的伤心。
    亲妈周凝果然非常靠谱，上来就给他安慰，各种摸头亲亲表情包不要钱地砸过来。
    周落安顿时好受了一点，而后他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吃烤串玩手机似乎无暇顾及他的欧阳，决定要倾诉一下。
    是倾诉，不是告状。
    他如实相告了弟弟对哥哥大不敬的恶行。
    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周凝的靠谱竟然只是一时的，因为对方发来了以下消息——
    【周女士：你跟小阳的关系已经这么好啦？】
    【周女士：妈妈为你们感到高兴。】
    【周女士：干杯。jpg】
    周落安：“……”
    之后过了几秒，欧阳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斜眼看向他，语气意味深长：“爸怎么突然发消息问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周落安：“……”
    生活，一直在对他下手。

    作者闲话：

    人生，是如此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