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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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三,祁国迎来小年。小年夜,瑜太师带回一位模样似神仙般的少年,取名怀瑾。
    要说这瑜太师,倒也是个传奇人物,当朝主君由他一手扶持登顶高位,文能治国平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曾任朝中股肱之臣,后封太师位列三公之首,瑜太师于祁国而言恰如定海神针,短短数十载便使祁国跻身大国之列。
    功绩之高朝中一时无人能与之比肩,至于平头百姓皆对此人赞不绝口,无他,只因百姓日子蒸蒸日上,好起来了。然天有不测风云,这样一位如日中天的人物忽然毫无征兆的告病辞官,搬出了气派的太师府,从此消失于众人视野不知所踪。
    ......
    “听说了吗?咱们的镇国大将军投敌叛国,现已被押送回京,进了死牢啦!”
    “唉呀,要死要死,祁国这是要变天啊,快别多说,当心引祸上身呐。”
    茶楼里人声嘈杂,瑜怀瑾从不多加理会,本欲直奔顶楼雅间,却被这谈论声吸引了去,正想多探听几句,忽见站在楼梯间的好友向自己招手,便收了心思,微一颔首朝那人方向走去。
    合上房门,瑜怀瑾忙挠头讪笑道:“呀,让诸位仁兄好等,怀瑾惭愧,实是家中长辈管的严,好容易逮着机会出来,这便自罚三杯,给诸位仁兄赔罪。”说着就要上手斟茶。
    “少来这套,我们还不知道你,每次做局就数你推诿最多。我就纳闷了,你家一开书铺的,怎么管的比大理寺少卿还严”。
    “就是就是,今儿个要是不作出首好诗来,定不饶你”。
    桌上互相打趣的五人,除了瑜怀瑾,家在朝中皆有官职,不论官位大小,好歹也算是吃穿不愁的官二代,闲来无事就喜欢约了趣味相投的人,聚在一起吃酒品茶,吟诗作赋,关起门来也会偷偷摸摸的议论一下国政或是当朝发生的一些隐秘新鲜事儿。
    瑜怀瑾入座,不置可否道:“话说,诸位可知镇国大将军投敌叛国一案?”
    众人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的盯着瑜怀瑾,眨巴眨巴眼睛,其中一人吃惊道:“这事儿都闹腾好些日子了,你竟没听说?”
    瑜怀瑾答道:“身体自幼底子不好,每年这个时候都随父亲上山修身养性,为此诗会方提前下山,适才路上初闻此案。”
    众人了然,道:“这事可不好说,内里只怕大有文章,正好大理寺少卿也在,不知可否方便透露一二啊”。
    众人望向靠窗处正一脸愁容的青年,原本俊俏的脸上布满胡渣,眼下挂着浮夸的黑眼圈,一身鸦青圆领袍皱皱巴巴显然是未有时间打理便匆匆赶来赴会,此人便是雅间内唯一自己有官职在身的大理寺少卿,萧宁。
    萧宁与瑜怀瑾从小就是损友,一起偷过鸡,还拿家中钱财去打赏戏子,缺德事儿是一件没少干。萧宁双手掩面,声音中满是疲惫“甭提了,就为这案子我是三天三夜没合眼,我好像看到阎王在跟我招手。”
    瑜怀瑾拿手肘顶了顶萧宁,“哎,要死也说完再死,吊我胃口,难受的紧”。
    萧宁白眼撇了一下瑜怀瑾,心想这位模样生的如谪仙临世般的俊美少年,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说的什么浑话,罔顾你我手足之情。”随即又叹道:“你们千万别说出去,这案件非同寻常,牵扯甚广。主君到岐州春围,本意是与臣子拉近距离,不曾想在营中险遭南蛮之手。”
    “岐州地处临江下游,虽与边关冀州接壤,但仍处腹地,怎会有蛮子能深入至此。”有人奇道。
    萧宁揉着眉心道:“这便是问题所在了,打哪儿来,怎么来的。扎营方位,狩猎地点,护卫部署等皆由镇国将军全权负责,而南蛮刺客行刺当时,将军本人并未在场,乃事后姗姗来迟。”
    “如此一来,定是有人泄露了主君行踪,还秘密开放边关,一路上瞒过层层将领把守,将南蛮刺客引入祁国腹地,而能有如此权势与能力的......”
    这么看来镇国将军身上确实疑点重重,瑜怀瑾摸索着下巴思虑片刻道:“将军救驾来迟,又是谁人平息的风波呢?”
    萧宁道:“镇国将军的副将,平南将军即墨威,南蛮刺客发难时,他正守在主君身侧,将数人斩杀于帷帐内,自己也负了伤。”
    “没留活口?”
    “死绝了,都是当场断气,仵作一一验过的”
    瑜怀瑾总感觉有说不上来的违和感,皱眉道:“那岂不是死无对证,将军纵然失职,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与南蛮有勾结呀。”
    萧宁忽然神色严肃道:“此事一出瞬间传遍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唯恐闹的人心惶惶,上头早命人把消息封锁,也不知是从哪传出去的。我不能多说,你们最好也别再深究。总之将军的叛国罪是被坐实了”萧宁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点杯中,以茶水为墨,食指作笔,在桌上写下“君”一字。
    众人瞧见,都默契的缄口不言,屋内一时陷入沉静。显然,众人隐晦的察觉到此事背后恐怕与当朝君王制衡权臣有关,君心难测,主君的想法不为外人所道也,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大家唯恐祸及己身,连累家人。
    见冷了场子,便有人换话题,众人又再接着高谈阔论,推杯换盏起来。萧宁实在累的有些撑不住,稍作应付就拉着瑜怀瑾告辞离去。
    二人出了茶楼,朝着瑜怀瑾家书铺方向走去,行至四下无人处,萧宁停下脚步谨慎的到处打量了会儿,靠近瑜怀瑾在他耳边用仅能二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晟王殿下出事了,朝内有人指证镇国将军叛国背后有晟王授意,主君大怒,已将晟王殿下软禁于王府,案件查明前王府内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晟王沈墨乃祁国王三子,淑妃所出,淑妃并无显赫家世,人更是在晟王年幼时不幸病逝,因此外人对这位存在感稀薄的后妃并无更多印象。而晟王少时也不如何突出,却在束发之年于王室家宴上因耍的一手好剑,讨得主君欢喜,后又因其文韬武略待人谦和,进而崭露头角才被人熟识。
    瑜怀瑾大惊“何时发生的事,有什么证据。”
    萧宁忙压低声线道:“前几日,揭发镇国将军叛国的是他的副将即墨威,他手握将军与南蛮势力互通联络的书信,信中多处提及晟王殿下,确认为二人字迹无误。落款带有王室样式的印章,晟王府内有下人声称见过这枚印章,就在昨日大理寺丞果真在晟王府查出这枚印章。”
    所有证据都指向晟王,瑜怀瑾心下一沉“巧,太巧了,就像提前安排好了似的。”
    二人心下了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诬陷。瑜太师辞官前曾教导过众王子,而晟王的确是位出色的学生,不仅才智过人,德行更是出众,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哪怕瑜太师已辞官多年仍会时不时登门看望。
    萧宁父亲原是吏部尚书,与瑜太师私交甚好,遂撵了儿子到瑜太师身边受教,然而瑜太师告病辞官后,与其交好者都接二连三被贬,萧宁父亲也不例外。瑜太师辞官后搬离太师府,藏入民间开了家名不见经传的书铺,自此,知晓瑜怀瑾是瑜太师之子的除了萧宁便只有晟王。
    三人师出同门,脾性又都合得来,如此长年累月的相处使得三人几乎情同手足,他们宁可相信太阳西出也不相信晟王能叛国。
    萧宁道:“我职务在身,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许多时候行事不便。”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张令牌“我知你若听闻此事绝不会作壁上观,这令牌或许能帮到你,大理寺近日不太平,我出来太久,会遭人怀疑,后续恐怕只能靠你自己”。
    瑜怀瑾将令牌收入袖中,轻点头。
    萧宁嘱咐道:“这一切发生的太蹊跷,敌暗我明,深入调查只怕凶险万分,怀瑾,你千万当心”。
    瑜怀瑾宽慰道:“宁兄放心,我自有分寸,此局看似无懈可击,但只要是作假就必定有机可乘”。
    ......
    日头稍落,春风乍起,吹动枝头新叶争相舞动。
    似是不敌春寒,瑜怀瑾掖了掖衣领,隔着老远瞧见晟王府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急得一跺脚,本想找个漏洞翻进去与晟王对对情报,怎奈自己这半吊子的轻功着实不入眼,只怕还未过墙就要被押下。
    瑜怀瑾提溜着眼珠,心想有了!
    忙不停息转身跑回家中,提上鸟笼就要出门,笼中鸟是去年生辰,晟王殿下送的礼,鸟儿是只通体翡翠色的鹦鹉,羽毛油亮顺滑,已被驯养好认了主,十分讨喜,取名昆灵,它还有个小本事,能吞纸入腹,再用特殊方式取出不会伤及鸟儿。
    瑜怀瑾匆匆来到书房,取了笔,在极窄小的纸条内简短写上几句卷好,喂入鸟腹。
    正待踏出宅门,蓦地被瑜太师叫住,脚下一顿。“站住,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到哪儿去?”瑜太师板着脸,微眯双眼打量瑜怀瑾。
    瑜怀瑾心下一惊瑜太师怎么也在家中,有些局促道:“回父亲,约了兄弟几个品茶论诗,平日不敢耽误功课几乎都推诿了去,这次实在盛情难却,便饶我一回罢”。
    瑜太师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必哄我,我不是白活了这些年头的,如今这局势我比你看的更清楚,晟王殿下早晚都要经此一劫。”
    瑜怀瑾心中不解,父亲这是何意?瑜太师眼底漾起深远幽暗的光,意味深长道:“孩子,踏出这一步,你便再无法回头,好自思量脚下的路啊”。
    瑜怀瑾微偏头,眼波流转,心下想道,父亲这话,是不愿自己以身涉险吧,毕竟案情错综复杂,背后还不知道藏了什么牛鬼蛇神。
    可眼下管不了这许多,猛一甩头“孩儿会小心慎重,势必不能给父亲添麻烦,请父亲宽心。”边说着话,脚底抹油已跑出好几步开外,一转身就没了影。
    瑜太师望着已不见人影的门廊,蹙着眉若有所思,这孩子,只怕要走自己的老路,半晌长叹一口气,捋着胡须进屋去了。
    瑜怀瑾回到晟王府附近,四下观望,确认无人注意自己,放出鸟儿,嘴里呢喃道:“昆灵啊昆灵,成败与否全看你了!”
    拿出海棠花在鸟儿眼前晃悠两下,一吹口哨将之放飞。
    王府书房内,只见一人泰然自若立于卓前,头戴束发嵌宝赤金冠,穿一件银线滚边黛蓝暗纹袍,手握玛瑙扳指,腰系描金麒麟带,挂有墨玉无事牌,脚踏黑缎绣朱雀纹朝靴。那人提笔挥毫,笔下生风,心无旁骛的给一幅画题词,瞧着气宇轩昂,不怒自威,举手投足尽显天皇贵胄风范,正是晟王沈墨。
    王府书房是半开放式的,右侧紧连游廊,可直达庭院,院内种有树木,以山石池塘点缀,斑驳光影洒下使得整座庭院充斥着雅韵。
    池塘边种有成片海棠花,正是瑜怀瑾先前拿着的品种。须臾,一只通体翠绿的鸟儿落在海棠花丛,微微压弯了枝丫。
    沈墨放下笔,举起画来观赏片刻,微一挑眉,随手将画扔在桌上,若无其事的对一旁的侍从道:“写坏了,拿去处理了吧”。
    “是”侍从应声上前,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的捧着这幅“写坏”的画卷,退出书房。
    沈墨确认脚步声渐远,挎着健步走向花丛,一伸手,鸟儿便跳上沈墨修长的食指,看上去颇为欢喜的左右摆头。
    顺着鸟儿喉管向上捋,一小巧玲珑的纸卷吐入其两指间,他一手将鸟儿举上一旁的枝头暂放,一手灵巧的展开纸卷,竟空白一片,沈墨不急不慢的将纸放到香炉上点燃,文字瞬时随火光浮现——事有蹊跷,若有头绪,告知一二,待我查证,勿忧。
    晟王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微上扬,不觉痕迹的浅笑了一声,拂袖将灰烬扫除,旋即从一铜盒中掏出相似空白纸条摊开......
    不多时,鸟儿回到瑜怀瑾手中,他急忙取出纸卷和火柴,文字伴着火光乍现——切勿轻举妄动,自有办法脱身。
    瑜怀瑾嘴角抽搐,腹诽道你都瓮中之鳖了你有个屁的办法,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皇帝不急太监急,蹙眉咬唇咒骂了两句。
    袖中翻出萧宁给的令牌,突然心生一计,山高自有客行路,那就让我来会会这渡船人吧。

    作者闲话:

    相逢即是缘,谢谢你百忙中愿意看一眼这寡淡无趣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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