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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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的声音依旧很淡,却不容置疑。
“更何况,殿内还供奉着所谓的”邪神”,那股力量远比外头要更强烈、更直接。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会被吞没。那时候,你不再是你自己,而只是他们口中”神明的容器”。”
她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掩去内心的厌恶。
随后才补上一句:“你--会受到影响,所以我才提前在你身上下了符。”
话音一落,办公室里顿时静了片刻。
钟露阳怔了怔,下意识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诶……这么直接的嘛?”
他挠了挠后颈,神情里带着几分讪讪的不服气,又努力撑起几分自尊。
“好歹我也是个意志力坚定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
话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底气明显不足。
“唉,好吧。”
他低声嘟囔,语气里带着几分认输和自我安慰的意味,最后只剩一句无奈的。
“我也不知道。”
这话一出口,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一些。
田旂几人对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可碍于队长的颜面,一个个拼命憋着,肩膀轻轻抖动,脸憋得通红。
那份努力掩饰的窘态反而更显滑稽。
郁离看着他那句越说越没底气的模样,心里其实忍不住涌起一丝笑意。
唇角微微弯起,却在对上他那副可怜巴巴、又有点不服气的神情时,硬生生把笑意压了下去。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要把那股快要溢出来的笑收回去,神色重新恢复成冷淡从容的模样。
她微微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肩头,动作轻若无物,仿佛只是在确认符咒的力量是否依旧。
“意志力再坚定,也敌不过那些东西。”
她的声音清淡,没有责怪,也没有讽刺,语调平和,落在耳中竟带着几分安慰。
钟露阳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干脆咳了一声,讪讪补道:“行吧……那就算我差点儿栽了。”
顿了顿,他又挤出一句笑话似的话。
“反正有你在,我就当稳了。”
说完,他偏过头去,不让她瞧见自己眼底那一瞬的后怕。
可余光里,那抹安静的侧影始终在,他心口的慌意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而周围几人见状,终于收起笑意,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谁料,就在这份轻松还没持续几秒,郁离忽然又开了口。
“不过——那个邪神,好像发现我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了解。”
詹超下意识点了点头,条件反射般随口应了一声。
下一秒,他才猛地意识过来,整个人一愣。
“蛤??!!!”
突兀的惊呼几乎在屋子里炸开。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神色慌乱,直勾勾地盯着郁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空气骤然紧绷,先前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气氛,瞬间被她那句话重新拉回到了冷冽的压迫感里。
可郁离只是神色冷静,眼睫微垂,淡声接着道:“不过,我可以解决祂,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声音不急不缓,像一滴落在深水里的墨,把那股慌乱逐渐压了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有人甚至下意识揉了揉掌心,才察觉到自己方才不自觉攥得发紧。
钟露阳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抬手轻轻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嘴里还带着余悸的抱怨。
“真是的,郁离,说话说好好来嘛。你这断句断得差点把人吓出心脏病。”
他的语气听着像是抱怨,可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冲淡刚刚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郁离有些敷衍地点点头,她抬眼看向在场的几人。
“所以,后天的疗愈会,我们两人会参加,也会尽力收集证据交给你们。”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灯光映着几人的面庞,情绪各不相同,有人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笔,有人偷偷呼出一口气,像是在权衡这句话的分量。
紧张并没有完全散去,只是被压在心底。
空气里仍旧暗暗涌动着一种压迫感,但至少,此刻他们都抓住了一点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又就事件的一些细节讨论了一会。
等到所有要点都被敲定,才终于有人轻轻合上文件夹,散会。
众人陆续离开。
走廊里灯光柔和,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郁离与钟露阳并肩而行,直到走出办公室,她才在他身侧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明天,晚上七点,左岸。”
钟露阳闻言,微微侧过头去看她,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意外,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那一声轻轻的应和在安静的走廊里落下,干脆利落,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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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左岸。
餐厅的外立面亮起了温柔的灯光,橙金色的光芒在夜色里勾勒出一派精致而低调的华丽。
街道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唯有这间餐厅前,偶尔有车辆停靠,又很快驶离。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典雅的内部陈设——
高挑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洒落在一张张间距适宜的餐桌上,桌面上洁白的亚麻桌布一尘不染,中央点着纤细的烛火,随着气流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烘烤面包与红酒的馥郁香气,低声的法语情歌缓缓流淌,衬得整个空间安静而暧昧。
郁离走进来的时候,餐厅里已有零星的客人用餐,他们的笑声与交谈声并不嘈杂,反倒像是一种背景。
她步伐从容,视线很快在靠窗的位置停下。
那里,夜幕后的街景与河岸的灯光交织,倒映在玻璃上,仿佛为这一方天地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钟露阳已经提前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神情漫不经心。
窗外的夜色氤氲,霓虹倒映在玻璃上,映得他眉眼间添了几分闲散。
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抬头,见到郁离时,眉梢一挑,唇角随意勾起,带着点轻快的笑意。
郁离径直走到他身旁,椅脚摩擦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钟露阳连忙半起身,顺手替她拉开椅子,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调侃。
“你还真是准点啊,七点一分不差。”
郁离动作顿了顿,抬眼与他对视,唇角似有若无地弯起一丝弧度。
“你不也提前到了?”
“那当然。”
钟露阳挑了挑眉,语气理所当然,“准时可是良好的美德。”
他话音刚落,侍应生便恰到好处地走来,将餐前的面包与红酒轻声放下。
烛火在两人之间微微摇曳,把桌上的氛围衬得安静而私密。
钟露阳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见她依旧神色冷淡,像是隔着一层雾般让人难以触及,心里忽然有点痒痒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拉长,他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半点试探。
“郁离,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来啊?”
郁离指尖轻轻转动着红酒杯,杯壁与指腹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她低垂的眼睫在烛火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声音不疾不徐。
“会来的。”
钟露阳的视线不自觉顺着她的动作落在那杯缓缓晃动的红酒上。
琥珀色的光泽在烛火映照下泛起层层涟漪,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在余光里捕捉到一个身影停在他们的桌旁。
以为是服务生,他随意抬起头,话音尚未出口,却微微一愣。
面前站着的并非服务生,而是一位陌生男子。
男子生得温润清朗,五官如玉雕般干净立体,气质沉静却不失从容。
偏白的肤色在昏黄灯影下更显冷净,而他眼角下一颗极为显眼的红痣,恰好添了几分独特的意味。
钟露阳的目光下意识停在那里。
那一瞬间,他甚至忘了眨眼。
陆怀安察觉到视线,唇角微弯,笑意克制却得体。
他嗓音清朗,带着一点迟来的歉意,“抱歉,我迟到了。”
烛光摇曳中,他的影子与两人重合在一起,空气似乎在这一刻生出了一丝新的紧张感。
郁离闻声抬眸,视线落在那张脸上。
那一瞬,时间仿佛被拉长--五官的轮廓、眉眼间的神态,与记忆深处某个早已尘封的影子重叠。
她眸中闪过一抹怔愣,心弦被突兀拨动。
可那抹失神只停留了极短的片刻,快得几乎让人以为只是光影错落间的错觉。
郁离很快收敛情绪,神色重新归于冷淡从容。
她轻轻颔首,声音平静而克制,听不出半点波澜。
“坐吧。”
陆怀安闻言,拉开椅子在郁离对面坐下,动作从容不迫。
烛火映在他眉眼间,衬得那颗眼角的红痣格外醒目。
他目光落在郁离身上,笑容温润,却直截了当地开口。
“请问,两位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钟露阳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什么,抬手挠了挠头。
他凑近郁离,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郁离,我们的事好像不太适合在这里说吧?这地方人多眼杂……”
说着,他还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扫过周围三三两两的客人,担心下一秒有人偷听。
郁离静默片刻,神色未变,只是淡声道:“那我们换个包间。”
钟露阳怔了下,本想提醒她这种高档法餐厅临时开包间可没那么容易。
可话还没出口,他就见郁离已然起身,步履稳静地走向不远处的服务生。
她和服务生低声交谈了几句,神情淡淡,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服务生听完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微微鞠身,做出“请跟我来”的姿势。
钟露阳看得愣住,心里暗暗咋舌--这也行?
他本以为还得等半天,没想到人家立刻就妥妥安排好。
郁离回过身,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嗓音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
“走吧。”
三人随着服务生的指引一路来到包间。
包间内,烛火与外头隔绝,四周寂静,只剩下壁灯投下温和的光影。
陆怀安正打算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忽然肩头一沉,感觉被人按住。
他微微一愣,偏头回望。
下一秒,一道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
是郁离。
陆怀安怔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感觉到她指尖落在自己颈侧。
最后进来的钟露阳也正好抬头,就看见郁离的手指轻巧一挑,从陆怀安后颈的位置缓缓拉出一根细长的红线。
那根线不过十五公分左右,悬在空气中,似有若无地颤动着。
在烛光下,那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底下潜藏的东西。
陆怀安的呼吸猛地一窒。
随着那根线被拉出,他骤然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倦意袭来。不是普通的疲累,而是一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空虚与无力。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四周的轮廓变得虚晃,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得吓人,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把耳膜震破。
呼吸也变得迟缓沉重,仿佛空气忽然稀薄了。
“我这是……”
他心里一紧,手指却僵硬得连动一下都困难。
就在他双腿一软、几乎支撑不住要倒下去时,郁离侧过身,冷声开口。
“快扶他坐下。”
钟露阳猛地回神,从诡异的画面中惊醒,连忙上前,伸手扶住险些跌倒的陆怀安,将他安稳按在椅子上。
才刚坐定,他余光一偏,就见郁离垂眸凝神,指尖依旧捏着那根红线。
她闭上眼,唇瓣轻轻翕动,似乎在低声念着某种古老而陌生的咒语。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红线骤然颤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驱使。
空气似乎被瞬间搅动,钟露阳心口猛地一紧。
下一瞬,他清晰地捕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前“嗖”地掠过,速度快得惊心动魄,像是一颗燃烧的火球擦着面颊而过。
那一刹那,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炙烤般的热意扑面而来,几乎要逼得他闭上眼。
他猛地抬头,视线急切地在四周扫过。
然而眼前只有静静燃烧的烛火,火苗微微晃动,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空气安静得出奇,方才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只是错觉。
但钟露阳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幻觉。
刚刚,的的确确有东西从他眼前闪过。
他转头望向郁离,眼神里压着疑惑,眉头微蹙,像是要开口追问。
可还未等话说出口,身侧忽然响起一声轻咳。
“那个……”
陆怀安的声音有些局促,他低着头,嗓音里带着点克制不住的尴尬。
“谢谢你刚刚扶我,我现在没事了,可以放手了吗?”
钟露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牢牢攥着陆怀安的手臂。
他立刻松开手,收回动作的同时下意识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注意到。”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多停留,顺势直起身子,迈步朝郁离的方向走去。
此时,郁离不知在何时已经落了座。
她静静坐在桌边,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杯果汁,浅浅抿了一口。
灯火映在她的侧脸上,冷淡而安静的神情与刚刚骤然震动的红线毫无关系。
钟露阳在她身旁坐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郁离已经转向对面的人。
她的声音清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回避的锋利。
“说吧。”
她目光平静,直直落在陆怀安身上,“你是谁?你身上的符,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