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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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天色尚未完全明亮,淡薄的晨雾在校园里弥散,教学楼前的梧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随风翻涌,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进校门,或交谈,或匆匆赶路,校园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安静而有序。
郁离踏入校门时,手中拎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淡雅的茶香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氤氲的热气在空气中徐徐升腾,隐约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她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风衣,浅色布料衬得她愈发清冷,风衣衣摆随着行走的节奏轻微摆动,衬衫袖口翻折得整齐,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骨节分明,指尖干净修长。
黑月安稳地蹲坐在她的肩上,尾巴自然垂落,毛色漆黑,在晨光的映衬下泛着微光。
牠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小尖牙,碧绿色的瞳仁微微眯起,似乎对清晨的寒意有些不满,懒洋洋地收回爪子,缩成一团,顺势蹭了蹭郁离的脖颈。
郁离微微偏了偏头,指尖轻轻抚过黑月的毛,动作随意,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教学楼下,几个女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但时不时向某个方向瞥去,眼神藏着探究和犹疑。
郁离走过时,余光扫过她们的视线落点,视线稍稍一转,便看见了站在走廊栏杆边的肖诀。
他没有站得很端正,肩膀微微松懈,身体倚着栏杆,一只手随意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修长的指节轻轻拨弄着掌心的打火机。
金属的盖子被他漫不经心地弹开又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清晨安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郁离提着茶杯经过,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停留,正准备朝楼梯口走去。
可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
徐清殊。
她从另一侧走来,步伐平稳,身姿挺直,神色淡漠平和。
她径直朝教室方向走去,步调不疾不徐,路过肖诀身旁时,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
肖诀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原本漫不经心转着打火机的手指停了片刻,指腹抵着冰凉的金属,静静地悬在半空,像是错过了节奏的音符,一时找不到落点。
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徐清殊的背影上,眼神晦暗不明,深色的瞳仁里映着晨光,却藏着一点压抑着的情绪。
郁离看了几秒,收回视线,端着茶继续往办公室走,步履轻缓,茶香氤氲在空气里,被晨风吹散。
黑月安静地趴在她肩上,眯着眼,尾巴无意识地扫了扫郁离的手腕。
郁离抬手揉了揉黑月的耳朵,动作轻缓,指尖滑过柔软的毛发。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依旧端着茶,沿着走廊向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黑月就从她肩头一跃而下,落在椅子上,悠闲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尾巴懒懒地垂在椅子边缘,时不时轻轻晃动。
郁离随手带上门,走到桌前,放下茶杯,拉开椅子坐下。
她才刚稳住身子,黑月就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
“郁离,刚刚那个女生,叫什么徐清殊的,她真的能看见鬼?”
郁离翻开桌上的文件,随意地扫了一眼,淡淡应道:“不算看见,她只能感受到。”
黑月甩了甩尾巴,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漫不经心。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
郁离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声音平稳。
黑月懒洋洋地往旁边一趴,爪子叠在一起,尾巴轻轻拍着椅面,语气拖长了一些。
“她不是让你帮忙,让那个跟着她的鬼离远点吗?”
郁离合上文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语气不疾不徐,“跟着她的是梁意涵,我已经让她别跟了。”
黑月耳朵动了动,绿色的眼睛盯着她,慢吞吞地眨了下。
“……就这?”
郁离瞥了牠一眼,神情平静,眼底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黑月被她这个眼神噎住,半晌没说话。
过了几秒,牠甩了甩尾巴,若有所思地继续开口,“那梁意涵去哪了?刚刚在那个肖诀身边也没看见祂啊。”
郁离垂眸,指腹轻轻敲着茶杯的杯沿,动作不急不缓,茶水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的声音平静,没有半点起伏。
“不知道。”
黑月的耳朵轻微一动,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咕”声,像是被噎了一下,随即抬眼看向郁离,想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端倪。
可郁离神色如常,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半点情绪波澜都没有,像是真的对梁意涵的去向不感兴趣,也没打算多问。
黑月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还是甩了甩尾巴,收回视线,趴回椅子上,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放弃了追问。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偶尔有学生经过走廊,交谈声隐约传来,又很快远去。
然而这种平静没有持续多久,一阵极轻的冷意在空气中微微浮动,郁离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窗边的光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显现。
梁意涵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神情有些犹豫。
祂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
片刻后,祂抬起眼,看向郁离,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那个……我可以跟着你看看吗?”
黑月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猛地抬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梁意涵,尾巴轻轻一甩,语气有些惊讶。
“你不是不愿意离开肖诀吗?怎么突然想来跟着郁离了?”
梁意涵的手指攥紧了些,有些不安,但祂还是直视着郁离,认真地说道:“我……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郁离端着茶杯,视线与祂对上,眼神平静,过了几秒,才淡淡开口。
“你想看看什么?”
梁意涵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犹豫了一瞬,随后抿了抿唇,声音轻了些。
“看看我还能做点什么,或者……看看我该往哪去。”
黑月甩了甩尾巴,眯起眼,语气带着些探究,“你是不放心郁离办事?”
梁意涵听到这句话,立刻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慌张,连忙解释。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除了待在小诀身边,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去哪。”
说到这里,祂下意识地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白色的细线依旧缠绕在腕间,可比起以往的紧绷,如今却微微松弛了些,其中的束缚渐渐减轻,让祂能迈出曾不敢踏出的步伐。
祂顿了顿,声音轻了些。
“自从那天我跟郁小姐说了我的想法后,这根绳子就好像松了些……我不再必须一直待在小诀身边,能随便走走看看了。”
话虽如此,祂却没有丝毫松快的感觉。
以往,祂总以为自己必须守在小诀身旁,那是唯一的去处,也是唯一能让祂感到安心的地方。
但如今,当这份束缚松开,祂才忽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过别的地方,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更不知道,除了守着小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祂低头盯着那道白线,像是透过它看向更遥远的过去,又像是在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不过很快,祂就收回视线,抬头看向郁离,眼神带着些茫然,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黑月晃了晃尾巴,语气带着点不以为然。
“所以你是因为不知道去哪,才想着跟着郁离?”
梁意涵微微一顿,没反驳,像是默认了。
郁离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没急着开口,只是垂眸思索了一瞬,随即抬眼看向梁意涵,神色平静。
“随你。”
梁意涵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郁离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祂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郁离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动,一个小巧的透明瓶子出现在掌心,瓶身精致小巧,形状像是缩小版的漂流瓶,瓶口用一只木塞封住。
“进来。”
她语气平静,没有多余的解释。
梁意涵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个瓶子,目光微微闪动,有些迟疑。
“这是……?”
祂下意识问道。
“方便携带。”
郁离淡淡道,“不然你想一直飘在外面?”
梁意涵张了张口,终究没再多问,轻轻吸了口气,身影缓缓缩小,化作一道虚影飘入瓶中。
瓶塞合上,透明的玻璃瓶内泛起一丝淡淡的白雾,像是云气弥漫,影影绰绰间还能看见梁意涵的身影。
郁离抬手,将瓶子随意地放在桌上,手指敲了敲木塞,确定封得严实后,才重新端起茶杯。
黑月凑近看了一眼,甩了甩尾巴,不太确定地问。
“……祂不会在里面闹腾吧?”
“不会。”
郁离淡淡地说,语气笃定。
黑月眨了眨眼,扫了一眼瓶子里安静待着的梁意涵,嘀咕了一句。
“你还挺会收拾鬼的。”
郁离没理牠,只是轻轻转动手中的茶杯,望向窗外。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桌面上,茶水微微荡漾,映出些许波光。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黑月偶尔甩尾巴的声音。
梁意涵在瓶子里待得很安分,也不急着开口,只是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郁离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杯子,起身拿起瓶子。
黑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歪头问。
“现在去哪?”
“上课。”郁离淡淡道。
她的代课时间快到了,该去教室了。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确认无误后,迈步朝门口走去。
黑月抖了抖耳朵,尾巴一甩,轻巧地跃上她的肩头,毛茸茸的身子贴着她的脖颈,尾巴顺势搭在她的后背上。
郁离侧眸看了牠一眼,目光意味不明。
黑月立刻心领神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喵了一声,下一秒,一层透明的屏障缓缓从牠身上蔓延开来,如水波般荡漾,随即隐去。
这样一来,除了郁离,其他人便看不见牠了。
确认黑月藏好后,郁离这才推开门。
走廊上已经逐渐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行,教室里传来翻书声和低声交谈的声音,偶尔有老师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整个校园渐渐从清晨的静谧中苏醒。
郁离步伐稳稳地走在长廊上,迎着晨光,朝重点班的教室走去。
走到教室门口,透过窗户望了一眼,里面的学生大多正低头看书,也有几人在小声交谈,教室里流淌着浓厚的学习氛围。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原本的窸窣声微微一顿,几名坐在前排的学生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坐直了身子,随后,整间教室的学生都安静下来,纷纷调整坐姿,等待着她的到来。
郁离推门而入,步伐沉稳。
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教室,带起她风衣的衣摆,浅色的衣角微微扬起,黑月隐匿在她的肩膀上,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教室,最终落在了靠窗的位置。
徐清殊正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支笔,神色沉静,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察觉到了郁离的视线,抬起头看了一眼,目光平静无波,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随即又垂下眼,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郁离正要收回视线,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峙安。
他坐在徐清殊不远处,靠后的座位上,似乎才刚刚归来。
前几天上课时,他的座位一直空着,据说是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刚比完赛回来。
秦峙安也正看着她,见郁离望向自己,他微微一笑,唇角扬起弧度,眼神坦然自若。
郁离神色如常,目光只是轻轻一掠便移开了,然而肩膀上的黑月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尾巴微微炸起,小声嘀咕了一句。
“咦惹,这男的干嘛,笑得莫名其妙的。”
郁离没理会牠的吐槽,只是走向讲台,翻开备课的笔记,开始上课。
教室里依旧安静,只有笔尖摩挲纸张的细微声响和风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树叶轻轻摇曳,远处隐约传来其他班级的读书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