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公判大会宣布了判决结果，老师被判了无期徒刑。这在学生中引发了一片哗然，据说在公判以前，判决结果就出来了。他们系的老师和学生联名向学校请愿，希望法院判决考虑到老师的日常表现，他是个敬业的教授，对工作严肃认真，为人师表做得很不错，即或有这种事情也是一时糊涂。
    学校给他们的答复是，这是上面的意思，一个老师道德品质这样败坏，居然对学生这样，而且是这种事情，这是一种腐朽**的行为，绝对不允许在我们社会的校园里出现。所以同学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在讲求法治的今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特殊和例外，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法律的权威。
    当然当时学生中也有讲，这是权利呀，人的权利，他可以自由决定自己行为的权利。这跟所谓的道德品质没有关系，你就算是要判，也只能就事论事，不能说是因为这个就罪加一等。可是最终的结果还是无期。
    应红生听到这个结果内心一片悲凉，巨大的悲伤一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天空是灰色的充满了绝望的阴沉，他惧怕了，为自己这种爱好付出的代价感到绝望和悲哀。
    随着一声把罪犯押下去，公判会结束。校院墙外的人们一哄而散，他们还要赶赴刑场去观看执行死刑的几个倒霉蛋。操场上的学生各自接到系上的通知，回自己系里继续开会。学生们抱怨着磨蹭地往系里走去。红生迈不开腿，他需要凭吊，为他的人生，为他至今尚未找到的人生依托，为他有限的经历见过的或想象的集理想情人形象于一身这个偶像。也为他不得而知的漫长人生，眼前望去那是注定艰难而多变的人生。那份苍凉，有着兔死狐悲的无奈，还有那无可奈何的孤立无助。他只是感到无力，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此刻他的心情。
    学校负责政工的人员今天都被动员起来，分赴各系宣讲当前形势和公判大会的意义。分配到红生系里的是学校党委副书记，副校长李克来。平日里笑容可掬的李校长今天显得严厉，面对还一片闹哄哄的学生，他提高了声音：“今天来就是要你们端正认识，再这样下去，你们会毁了自己。我知道你们中一部分人对工程设计系那个老师的判决有意见，今天我来就是旗帜鲜明地表明学校的态度，同学们，这件事情值得警醒，你们是佼佼者，流行的话来说是天之骄子，可是这样更要强化思想道德教育，用高尚纯洁的思想抵御流进来的西方腐朽堕落的不健康思潮。这次学校工程设计系出这个事情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想想原本有着大好前程的人民教师就是不强化自己的思想品质学习，最后堕落到了犯罪的泥潭。你们想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反社会，反人类的，就拿西方的圣经来讲，这都是一种犯罪，何况还是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国家。所以我要纠正一下同学们的错误思想，这种不但不是判重了，反而判轻了，照我看杀几遍都不解恨。我在这里宣布个决定，我们的学生里绝不容许搞这种事情，我们发现一起处理一起，绝不姑息，严重的送公安机关。
    这就是种病态，是违反我们道德观念的，如果有这种想法和行为，我建议同学们尽快矫治，通过科学合理的方法回归正常的生活，这是一种性倒错，是可以医治的。可以找医院，神内科。
    还有就是这个犯罪的受害者，在这里为了保护同学，我就不提他的，他休了学，学校保留了他的学籍。依靠他的举报，司法机关才得以处罚败类。这样的人组织上应该保护，况且他也是个受害者。幸亏遇见了这么一个有觉悟的青年，他有大义灭亲的精神，敢于跟歪风邪气做斗争，否则，不知道有多少青年受害。从这种意义上讲，他是个见义勇为者，这样的青年我们不保护谁保护。”
    “听他鬼扯，那家伙在系里逢人就解释，不是他举报的老师，系里每一个人搭理他。公道自在人心，真当我们傻呀，这孙子才应该判刑，凭什么让老师一个人担这个事情。”王鹏低声在应红生耳边嘀咕着，让红生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所以我正告有这种想法的那部分同学，不要借机搞事，你以为你们那些征求签名，酝酿请愿，甚至准备校内示威我们不知道。还是那句话，有问题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向学校反映。通过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扰乱校园秩序，我们将严惩不贷。”
    在一片沉默中，李校长愤然离开了会场，这让刘川率先鼓起的掌声显得古怪而突兀。
    人们争先恐后地离开会场。只有红生缓慢地站起了身，他需要捋清思路，他害怕了，怕有天像老师一样，被人发现万劫不复，人一下垮下来，肮脏、猥琐，没有尊严的在人前示众，甚至是被一颗枪子儿打破脑袋。他几乎闻到了死亡生锈的腥味。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改变的，趁现在还来得及，陷得不深。自己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多少美好的事情等着他去实现。在现实的多重暗示下，他好像觉得自己真有病，至少为这个社会主流的生活所不容。他为他不能成为大多数的普通人而恐惧。也为这种奇怪的爱好心存罪恶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成为对立于大多数的人，为什么偏偏有着这样的爱好。可是他抵御不住这种爱好的**，那给他带来了无以估量的乐趣，使他找到了生活的乐趣。而对未知的将来他又是恐惧的，他害怕遇见那样的人和事，使他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完蛋了，失却了大好的前途，他不愿意要这样的人生。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他就像老师一样成为一桩丑闻，他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他会害死他的父亲。这会加重对父亲的愧疚，那份宠溺里包含了多大的期望。他无法在现实和理想生活之间寻找平衡。想来也是，这好像是道德品质低下，如果一个人有着高尚的情操，他就不会流入这种低级趣味之中。他想他是可以自我拯救的，他原本就没把这个当成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这只是一种爱好，他最终会像其他正常人一样娶妻**过上大多数人应该过的生活。就像是吸毒一样，就像是任何成瘾性的东西，他可以戒毒，戒除掉这些不符合大众观念的东西。
    这时他突然想起，前不久刚好看见了一份著名的青年杂志。在读者来信中，有个读者说自己有这样的问题，希望得到帮助，他希望改掉这个毛病。
    他好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感到自己有救了，现在紧要的是赶快写一封信。
    当应红生跟青栗俊再次坐在一起，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有病。他怎么能跟一个这么老的人**相亲。
    阅人无数的青栗俊很快发现了应红生的反常，在一再追问下，红生终于没有忍住说了原因，讲老师的事情，讲他的担忧，讲自己的将来，讲自己的决心，他认为他是纠正得过来的。他不愿生活在这种充满了罪恶和负疚的情绪里，这是种病态。
    “你真认为这是种病？”青栗俊听完很久才开始说话。
    “当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里就认为是一种性倒错。还有圣经里把它视为一种罪。”
    “士林跟教会学校的校长有过一段对话……”
    “我不愿再听那故事。”
    青栗俊笑了，有了过来了的居高临下：“这一辈子还长，你以后就会知道。不过孩子，这不是病，也没有药可治。我也是活了大半辈子才有资格跟你说这话。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这不妨碍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有些事情容我慢慢跟你讲。”
    红生心里一沉，仿佛是被施予了诅咒一样沉重。
    “我们没有以后。”红生说这话时几乎有点斩钉截铁。
    听了这话，青栗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咯咯地笑了：“好哇，我支持。”接着又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不会主动找你，但是有什么你可以找我。”
    “你不相信我？”
    “相信。”青栗俊拉长了声音回应。看见红生投来不满的眼神，青栗俊继续道：“我相信你会过上正常的生活，我相信你会找到女朋友，相信你会结婚**，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父亲，这可以了吧。”
    红生觉出了这话里有股奚落的意味，但对青栗俊直白地道出他的人生轨迹又心生凄凉。他要什么，他有点糊涂了。
    “你找到女朋友可以带她来见我。”
    “干嘛？”
    “给你把把关呀，我也算是已婚人士，也许我可以教你。只可惜你要是结婚以后再懂这些也许会好一些。”
    自从青栗俊答应他以后，他已经不把青栗俊视为唯一的对象，凭什么，他试着去接触更多的人，有成功的，不成功的，不过好像目前为止没有超过跟青栗俊待的那十几天。当然他有足够的戒备，毕竟面对的是个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人，总是跟人草草了事，不过他似乎也认为这是这种人的常态。只是他自认为这些人远没有青栗俊说的那样复杂，更多的他认为是青栗俊的故弄玄虚。
    不过这次他是真下定了决心，他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应该远离这阴暗卑劣的生活，他理应有一种高尚体面的生活。清晨起来跑步，锻炼身体，打球，可以参加舞会呀，学校的女生尽管不是很漂亮，但是他还是会强制让自己参加。他觉得有信心改变自己，就算是李婉丽，他也可以试着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