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轻轻的拍着顾乞的后背，她只能沉默，暗自思索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里的意思，试图搞懂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姐，我真的很脏，手上都是人命债，我还不完所以我不敢靠近你……”顾乞仍旧低垂着头，声音又低又哑。
    顾妍放在他背上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顾乞抬起了头，那双眼中竟然装满了迷茫以及委屈，顾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乞，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身体显然比脑子反应更加快，顾妍轻轻环抱住直起身的顾乞，无声地安慰他，顾乞圆睁着眼睛僵硬到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顾妍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这个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听顾乞挫败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出一段荒诞诡秘之事。
    顾妍从来不愿意计较些什么，她知道自己越是计较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她甚至不敢回首自己的曾经，美好的、绝望的场景一股脑地全都涌上来，她自己克制不了的想要流泪，万般不愿也只是想：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妍乖巧沉默收敛了二十多年，她隐忍克制从来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示人，就算是哭，都是紧咬着贝齿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她不想眼中酸涩咸泪落下，红着眼眶一个人调节着情绪。
    顾妍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害怕失去的，可是顾乞小小的身影闯进自己的世界之后，她就习惯了身边有他的陪伴，无聊的时候时常看着他的身影在眼皮底下走动，瘦弱身板蹲在地上修修补补破木椅。
    顾妍恨那些邪恶的黑暗的人性，这些东西让人成为欲望的暴徒，几年前自己在黑暗的巷子里差点性命都丢掉。
    她恨，可不知道该恨那些逍遥法外的强奸犯、还是孑然一身的自己。
    可是，现在顾乞却告诉她他手下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他又看着多少无辜的孩子死在他的面前。
    顾乞说他脏了，说他不想离开自己，说……他很脏。
    顾妍不知道现在自己也应该讨厌顾乞了？她不知道。
    顾乞看到顾妍苍白的脸色，一双眼睛空洞而麻木不知道在想些神，他莫名的有些慌了“阿姐求求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知错，我真的不想离开你……”顾乞语气急切，几乎就要跪在顾妍的面前，姿态卑微低下眼眶红的吓人。
    顾妍微微回神看了一眼顾乞，眼神里依旧失神麻木没有生机，没有回应他。
    “阿姐，求求你不要丢下我……”顾乞毫无尊严的跪在了地板上，抓着顾妍的膝盖语气里已经哽咽。
    [你起来顾乞。]顾妍看向面前赤红了眼眶的男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背。
    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也算长，顾妍清楚的知道顾乞绝对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木讷乖巧，他不是个糊涂的孩子，可是却有着一颗几近偏执的心。
    顾妍的恨不应该无端的牵扯到他的身上，她还是决定先问清楚顾乞进入那种地方做事的原因。
    [阿乞你怎么变得这么的爱哭？]顾妍无奈。
    顾妍手搭上他的一瞬间，他眼就掉了泪可偏偏他不伸手过去擦，而是紧紧的抓住了顾妍的手腕不松开了，任由眼泪掉下来。
    [伤你的人是之前得罪的人？]顾妍任由顾乞握着她的手，许久之后她在他摊开的手掌心上写。
    顾乞摊开了手掌心乖巧的摆在顾妍的面前，感受着她柔软温温的指腹在手掌心里滑动，摇了摇头，随后又皱着眉点头。
    所以到底是还不是，顾妍在他的手心写。
    “那人面上遮着黑脸罩看不见面容，可是……”顾乞顿住了，顾妍没催在等他自己组织语言。
    “那个人非常熟悉我的招式，而且……”
    顾妍几乎就要被他说一半停一半的语气急死，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
    “……”许久顾乞都没有说话，顾妍去看他的眼睛[怎么了？]顾妍慢悠悠地在他的手心比划。
    “而且，这个人身影和一个熟人很像，之前这人还和我有一点不对付，似乎是非常的讨厌我。”顾乞迎上顾妍望向他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
    顾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无意识地抠了抠身侧的衣服。
    顾乞全程都在关注对面的顾妍，看到了她心情烦躁时常会做的小动作，不由得弯唇。
    [你笑什么？]顾妍有些烦躁又有些恼，不知道这个人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笑，仇家寻仇找上门了。
    “阿姐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允许他们伤害你。”顾乞语气虽然温柔但是杀意仍旧藏不住的冷，顾妍有一瞬间的恍惚，说这话的时候不像他。
    顾妍没有作声，看了看外面高照的太阳不再看顾乞。
    但愿如此吧。
    ……
    “阿妍你在家吗？”第二天一早，院门外传来张秀兰唤她的声音，出了这种事顾妍不敢再把门随意的掩着，于是在里边将门拴住了。
    顾妍想出去开门，但是顾乞的速度显然比她快“我去开门阿姐你做在里边。”顾妍没有反驳，默认了。
    顾乞推开木栓，门忽然打开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张秀兰看见是顾乞明显有些愣住，但是很快如常越过他就准备往屋子里走。
    可是那个平时木头一样默不作声地男人忽然叫住了她，声音低沉森冷：“张秀兰，昨日你可知赵沐阳去了哪里？”
    张秀兰有些警惕的拉开了一些距离，显然对于他忽然关心一个见面不到两次的人这么在意十分的戒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说也罢，我可以自己去查。”从头到尾，顾乞的语气都没变化，都是没有情绪冷冰冰、低闷的，似乎对于她的禁戒丝毫不在意。
    这个人简直是奇怪，既然他自己能查到为什么还有特地问自己一嘴？况且，最近赵沐阳确实很奇怪，每天早出晚归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昨天她到村长家寻人也没有打听到这人的去向，只知道他这些时日总是早出晚归，脸上的表情非常的阴郁，似乎是心情不好格外沉默。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关心赵沐阳的行踪？
    就这么想着，张秀兰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堂屋，之间顾妍坐在火塘子旁边烤着火，顾妍对张秀兰笑了笑示意她坐。
    “阿妍，昨天是发生了什么吗？”张秀兰瞥了眼院子里见顾乞兀自开始清扫院中厚厚积雪没有进来的意思，于是凑过去和顾妍咬耳朵。
    顾妍心中一悸，惊讶张秀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明明昨天……她的面上神色不动，淡定地比划着问她[秀兰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张秀兰没有什么心眼子，自然不知道那些个弯弯绕绕，看顾妍反应就知道她也不知道，于是神秘兮兮地说到：“阿妍你知到吗刚刚那个男人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顾妍眼皮一抽，自然知道张秀兰嘴里说的那个男人是顾乞。
    [他叫顾乞。]顾妍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缓慢的写。
    “诶呀！我知道的阿妍，管他什么顾乞赵乞张乞，这个不重要！你知道吗？刚刚他竟然问我知不知道昨天赵沐阳去哪里了……”
    张秀兰絮絮叨叨，可是接下来的话顾妍也无心去听了，因为张秀兰说顾乞询问昨日赵沐阳的下落，顾妍心中惊讶不免联想到昨天的事情。
    猜到他这么问的原因，赵沐阳或许会和昨天的事情又干系，不！怎么会呢？赵沐阳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个人不会无端端地找到藤安这种小地方，但是……
    顾妍不敢再想，算算时间顾乞回到藤安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前面从没有人找上门来，可偏偏大雪封了山那人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青秀山上……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
    顾妍有些僵硬的勾唇笑[原来是这件事，我还想问你这段时间沐阳都见不到人。]
    张秀兰还在思索顾乞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顾妍有些僵硬的微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意识地将顾乞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埋在了心里，并没有告诉顾妍。
    其实张秀兰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顾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