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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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我请了一天假。
太阳晒到脸的时候,我动了动身体,四肢僵硬酸痛。
我顶着一对浓浓的黑眼圈出门。
我在街上晃荡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刚刚开门的花店,花店的老板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她的手十分纤瘦好看,穿梭在朵朵鲜花中,毫不逊色。
我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亲,你想挑选什么花?”
“给我来一束菊花!”我想了想,给了她回复。
鲜花不便宜,我一直在犹豫值得不值得。
我捧着白菊去了墓园。
杭曼春没有告诉我确切的地址,我到了墓地只好一片一片地挨个找。我路过一片孩子的墓地,离开的年纪尚不足十岁,一张张稚嫩而纯真的脸蛋就那样贴在冰冷的墓碑上,上面刻有父母肝肠寸断的话,我看了心中十分酸涩。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是谁的宝贝心肝,又是谁一生的痛?
继续往前走,是一片青年人的墓地,一张张黑白笑脸,就好像他们还活在这世上一般,都是如花怒放的年纪,有的人活跃在世人的眼中,而有些人,只能活在某些人的记忆中,甚至不需要过多久,他们会逐渐被整个世界遗忘。
人之一生,究竟为什么而活着?
我来到爸爸的墓地,照片里的他脸色平和,眼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年轻不少,不知是什么时候的留下的照片。
我弯腰把花束端放在墓碑前,就在这时,一阵风起,围着我转了几圈,兀地消失,我伸手向前方探了探,什么也没感觉出来,但心中隐隐有种别样的感觉。
我久久地站在碑前,思绪万千。
小的时候,爸爸也曾爱过我的,我记得。
我记得他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我吓得哇哇大哭,他抱着我哈哈大笑,还时不时地亲我的脸蛋,顺便把我的泪珠擦掉。
我记得他给我买过粉粉的公主裙,以至于我后来,一直珍藏着,但杭曼春进入这个家庭后,毫不犹豫地将我的裙子剪坏,扔进肮脏的垃圾桶,一同被她扔掉的还有我原本幸福的人生。
我记得他下班回家给我带的生日蛋糕,他一边点着蜡烛一边唱着欢快的生日快乐歌,妈妈在一旁笑靥如花,烛火摇曳,照亮了整个房间,我开心地吹灭蜡烛,许愿一家人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我记得学车的过程中摔破了膝盖,他一路小跑到我身边,把我抱起来,擦干我满脸的泪,语气温柔地安慰我。
我记得他施与我的所有点点滴滴,他曾那般毫无保留地爱过我。
可是为什么,他们分开了之后,对我的爱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谁都不愿理睬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后来,很突兀地,杭曼春挺着大肚子豪横地住进了我家,她把我的东西统统扔掉,又添置了许多婴儿用具,将我的卧室改装成了婴儿房,每次见我,总是摆着一张臭脸,我不止一次地听到她跟爸爸抱怨家里太小,可我的房间已经被她霸占了呀?
再后来,爸爸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斥责我不许偷家里的钱,不许进婴儿房,罚我不准吃饭,接着便对我拳脚相加,而杭曼春,总是抱胸立在一旁,满脸含笑地盯着我,阴险而刻毒。
有一天,不知怎的,她流产了。
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因什么而流产,但是那天晚上,爸爸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打得我三天不能动弹,而接下来的三天,我发烧不止,是邻居看了不忍心,偷偷喂了我几口水。
邻居摸着我滚热的脑门,对我的处境充满了同情,她说:“囡囡,你的命咋这么苦哩?”
我那时候,尚不知苦为何物。
杭曼春伤了身子,每日见我更是如见仇敌,整日怂恿爸爸打我,我挨了两年的板子,实在遭不住了,心中憋屈的我选择了离家出走,至此,开始了我漫长而坎坷的流浪生涯。
我不在家住的第一年年底,杭曼春生了个大胖儿子,如今也跟爸爸一般高,我没怎么见过他,只在爸爸的朋友圈见过他的照片,与爸爸的相貌如出一撤,说不是他的血脉都没人信。
我时常能见到他们一家开口其乐融融地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散步,爸爸总是拉着他儿子的小手,乐得合不拢嘴,时不时地给他买男孩最喜欢的玩具。
当我过早地在餐馆刷盘子的时候,他带着他的宝贝儿子下馆子吃大餐,而我避开他们,低头望着我冻得通红皲裂的手发呆。
当我下雨天连一把像样的伞都没有,只能在雨里狂奔的时候,我看到爸爸的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溅了我一身的泥水,衣裳单薄的我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
当我饥肠辘辘去翻垃圾箱桶的时候,我看到他儿子奶声奶气地指着麦当劳欢呼:“爸爸,我要吃鸡翅!”他一脸宠溺地回了个“好”,于是,大手拉着小手愉快地往麦当劳走去。
再后来的后来,半工半学期间,爸爸竟主动联系我,我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个女儿时,我错了,他确实想起了这么个女儿,只不过他想的更多的,是从我的手上榨出更多的钱来贴补他的儿子。
这几年,他从我这里,至少拿了十万,全都填了儿子的无底洞。
他儿子沉迷于网络游戏,不读书不挣钱,整天宅在家中,彻夜游戏,由于长期地缺乏运动,渐渐长成了两百斤的胖子,平常脾气不好,对父母非打即骂,就这样了,他依然惯着他,舍不得动儿子一根手指头。
就在我追忆往昔时,突然被一声尖叫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回过神来,却见杭曼春疾步冲我而来,她一边跑一边指着我凶神恶煞地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还真敢来墓地,赶紧给我滚,别在这假惺惺的,脏了他的坟!”
我连连后退,她却不依不饶,骂得十分难听,甚至扬手打我,她以为,我还是当年哪个任她欺负毫无反击之力的小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