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争取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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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江南的关系很微妙。
    他对我的几次帮助,我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上学的时候老师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他对我是有恩的,我不知怎么恰到好处地报答,只是把属于我的工作处理妥善,让他赏心悦目。
    踌躇了几天,我买了一盆带飘枝的桃蛋放在他的办公桌上靠窗的位置,以前我总觉得他的办公室缺了点什么,有了粉嘟嘟的桃蛋点缀,整个房间好像有了一股活力。
    他似乎也很喜欢这盆植物,有好几次我都发现他在拨弄那根伸出去的枝头,粉粉的叶片如同一朵盛放的鲜花。
    过了几天,我收到一个晴天霹雳。
    爸爸出车祸,当场人就没了。
    杭曼春用的是爸爸的微信跟我打的电话,她毫不掩饰她对我的厌恶:“要不是去见了你这个扫把星,他不会被车撞死,都是你害的,你要是把钱直接打给他,哪有那么多事!”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就是个祸害,煞星转世!”
    我想过老死不相往来,想过远走高飞,甚至想过轻生,但没想过他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撒手人寰。
    更为可笑的是,阿姨是在处理完爸爸的后事之后才告知的我。
    我出奇地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有的只有这么多年来积压的无处释放的情绪。
    他临到死,都不曾对我有丁点愧疚。
    爸爸是家中独子,爷爷奶奶去世多年,家中再无其他的亲戚。我可以猜测阿姨心中的盘算,无非就是霸占爸爸的赔偿金,好养育她的宝贝儿子。
    其实我没想过索要那笔费用,他活着的时候不待见我,他死后,我也不想与他还有瓜葛。
    余生,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我不太清楚他发生车祸的细节,但肯定与我无关。
    他从来不会在我身上花费时间,哪怕多一秒。
    就在我得知爸爸死讯的那个夜晚,妈妈破天荒地联系我,询问爸爸赔偿金的事情,我表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时,被他狠狠地数落一通。
    她说:“他活着的时候对你不闻不问,凭什么死了还便宜他儿子?无论怎么讲,法律上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有权继承这笔赔偿金!”
    我讶然,妈妈不是从来都避讳我的消息吗?她怎么这会子想起我?
    我跟她说了近来的事,提到想跟过去一刀两断。
    她听后,顿了许久,声音有些嘶哑地劝我:“田田,这笔赔偿金必须有你的份儿,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一个人生活,少不得有应急的时候,这笔钱平常你可以不动,但必须归你!”
    有了上次爸爸大闹公司的阴影,让我对人性有了更深切地体会,此刻少不得把妈妈也往这方面带入。
    否则一向躲着我的妈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主动对我示好,而且是关于金钱,这不免让人多想吧?!
    为了说服我拿下这笔钱,妈妈特地请我喝下午茶。
    我们面对面坐下,十分生疏。
    她依旧是我记忆中的容颜,鬓发乌黑,身材纤瘦,衣品讲究,再反观我,如同胡同里的丑小鸭。
    她微微皱眉,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红唇轻启:“田田,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我愣了一下,心下顿生一股无名之火,她其实想说的是寒酸吧?
    我身上穿的还是几年前的衣物,换换洗洗好几年,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本色。
    所以,没本事的孩子,连父母都嫌弃!
    那个下午,她跟我说了许多话,变着花样地劝我不要放弃继承权,我听到最后,无可奈何道:“妈,杭曼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如果你觉得有胜算,你替我去争取吧,我不想趟这浑水!”
    我以为这样她会撂挑子,毕竟这么多年她不愿为我分心,可是,她为什么回答得那么干脆?
    后来她非拉着我去逛商场,走走逛逛给我挑了好几身衣服,付款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她执意要我穿上新买的衣服,看着我的样子眉开眼笑:“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穿法,这样才好看!”
    我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她的节奏,生怕哪个动作哪句话不对,惹她生厌,而她那么自然地走在我身旁,仿佛我们感情好了很多年。
    但我依然觉得她陌生。
    我与她接触的机会太少,太少。
    临别时,她转给我五千块,我稍加计算,一个下午,她在我身上花了差不多一万,心中暗暗吃惊,总觉得事出反常有古怪。
    妈妈理了理我的发梢,言语温柔:“孩子,如花似玉的年纪,别再亏待自己,这些钱留着再添些衣物吧!”
    那一刻,我看到她眼中分明闪烁着泪花,把我想问的话全堵了回来。
    其实我很想问她,这么多年不见,可有想念过我?
    我想问,当另一个孩子在她怀中撒娇的时候,可想到我孤身一人走在无处容身的街头淋雨?
    我想知道,我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曾经也是她捧在掌心的小宝贝,怎么后来避我如蛇蝎?
    我欲言又止,她也一样。
    最后,终究是她转过身去,优雅地离开,如同小时候,她一袭大衣拖着行李箱从泪流满面的我面前快步离开,不作停留。
    小小的我啊,我深深地记得,哭得浑身发抖,口中不断地呼唤妈妈,她分明听见了,但她没有回头,很久很久,我依稀记得她那长长的围巾随风飘扬。
    我驻足良久,一直看着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我提着几个袋子摇头苦笑,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而我的心,千疮百孔,我努力缝缝补补,依然挡不住寒风侵袭。
    我脱下昂贵的新衣,换上我的旧外套。
    那些新衣一直没有摘吊牌。
    晚上,我没有食欲,也无困意。
    我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大脑很混乱,闪过很多信息,想深入思考时,却又什么信息都抓不住,这一度使我抓狂,我甚至想打砸东西。
    可我知道,我并没有东西可摔。
    就这样,我熬了一宿,熬得两眼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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