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上  第3章 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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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烂木门被我一脚踹开,簌簌落下许多粉尘。
    那小厮方才见我怒气冲冲地直奔内院,急得抓耳挠腮,正在前厅来回转悠,他闻得一声巨响,抬眼便见我正抱着他家主人水淋淋地站在那,刚要开口,便被我喝住了,“韩公子受了湿寒,身虚体弱晕厥过去,你速速收拾个干净房间,再备齐木桶浴巾,烧好水送来。”他愣住了,将信将疑地瞅着我,我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厉声道,“还不快去?杵在这做什么!非等看到你家摇钱树死在这才罢休?!”这半大孩子被我吓得腿一哆嗦,赶忙跑到楼上,砰砰磅磅好一阵才扯着嗓子叫道,“大人,您请……”
    摇摇头,这般玲珑人物怎就教出这么个蠢物,我家扫地的小僮也比他用着省心,更别说身边几个心腹侍从了。爱怜地看了眼怀中昏迷的人儿,我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把他小心地安置在床上,替他盖了被衾,才问到身后忙碌的小厮,“韩公子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角,居所也很是华丽,可这偌大栋楼,竟就你一个服侍的,未免有些奇怪。”“回大人的话,韩爷虽是梨园子弟,却是自立门户,他素爱清净,也不喜有人伺候,我是自小便跟着他的,平时也不过做做劈柴汲水,迎客唱诺的活计,那些具体事务皆是韩爷自个打理的。”那小厮一面准备洗浴用的器具,一面答道。
    原是如此,我点点头,韩若颜素来自持清高,又恐有洁癖,事必躬亲。这小厮呆呆傻傻,也未必真是他天生愚钝,应是韩若颜不意管教的缘故。念至此,我留意看了那小厮一眼,见他虽布衣介衫,却掩不住一副天生好皮囊,浓眉大眼,高鼻薄唇,若打扮起来亦是风流好少年,对他的厌憎也就去了八九分,便随口问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我?”他转过身,惊讶地盯着我,我微微颔首,笑了笑。他脸一红,低头道,“贱名不足挂齿,大人唤我‘胡儿’即可。”
    胡儿……这名字好生熟悉……刚想问个清楚,身边却传来两声重咳。
    “爷……爷你怎么了?!”胡儿一见便扑了上去,我一瞧也心凉了半截,若颜枕际点点血痕,脸色赤绯,唇却灰白。心下又怒又恼,光顾着说话了,竟忘了若颜身子!我提起胡儿扔到地上,吼道,“别这般没轻没重,韩公子分明是寒气入肺了,你快去把热水提来,我来给他解衣!”“是……是……”胡儿抹去眼泪,连跑带爬摸到楼下。
    我解着若颜衣扣,所触之处一片柔腻,精致的锁骨,白玉雕的胸膛上两点桃红,平滑的小腹……若颜……我手颤着,不由自主伸进他的亵裤……
    “大人,水来了!啊……!”我一惊,猛然转身,见胡儿正瞠目结舌地望着我,手中的木桶“哐啷”一声掉到地上,滴溜溜地转着。
    “我,我……”脸上变过几种颜色,我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胡儿,“我去请大夫,你给韩公子好好洗罢,我……去去就回。”
    逃生似的跑出戏楼,我不可置信的摊开自己的手掌,宽厚温暖,脉络分明,这只手,方才正包裹着他的……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低吼一声,狠狠晃着脑袋,忘掉,快忘掉!可那雨中缠绵的清曲,凄美欲泪的神情,柔软轻逸的身体,玉凝胜雪的肌肤,却愈发清晰起来,还有那微微跳动着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轻喃着,几近眩晕,韩若颜,韩若颜……你告诉我……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
    昨夜骤雨急降,洗得今日天空一片晴蓝,正是巳正时分,暖阳和煦,晒得人浑身上下骨髓都抽去了,好不舒服,若能再躲懒片刻,斟上一盅好酒,真是神仙让来也不换。
    可这墨翰阁内的众人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个个面色凝重地分站两侧,默默看着京城第一绸庄的少主——楼西重楼少爷正发着他的少爷脾气,只听叮铃咣啷一阵,那上好的烟墨玉镇,古瓶旧鼎便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众人面面相觑,少爷昨夜二更才归,衣裳尽湿,神情恍惚,一回来便抱着个酒坛不放下,谁上去劝他他便骂谁,后来好不容易哄得喝了姜汤换了衣裤睡了,今早起来又在书房大发无名火,把好端端个清修房间闹得不成体统,他的大丫环拂儿看不过去劝他,结果泪眼婆娑地回来了,看这情势谁还敢去撩老虎的胡须?只得在心里暗暗祈祷主子快快砸个舒畅,等气消了才好说话。
    昭儿和拂儿都是打小照料少主衣食起居的房内丫头,昭儿见拂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也很是难过,便细声宽慰道,“好姐姐莫伤心了,爷方才都是气话,他平日待你那么好,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留着,你再气再恼,也该念着他素日的情。”拂儿见她说得有理,细想之下也确是这样,便渐渐止了哭,道,“妹妹,爷玉儿捏的人,温润谦和,处人处事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怎打昨儿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是发生什么了?”“嘘……”昭儿张了张四周,抓住拂儿的手,压低声道,“姐姐莫把这话传开,你我是从小服侍爷的,知他最怕鬼神之物,我昨个见他印堂发黑,眼神涣散,怕是撞了邪的。”“啊……?!”拂儿嘴一张便被昭儿一手捂住,她眼珠滴溜转了好会才静下来,喘口气问道,“我知妹妹深谙风水堪舆之术,可知爷是被哪只精怪缠上了?”昭儿摇摇头,“那精怪怕是道行不浅,竟懂得藏匿妖气,我们应分外注意少爷,小心行事,莫让他被妖怪骗了吸去精气。”“嗯……”拂儿点点头,他家少爷长得人中龙凤,又拥千万家财,寻常女子已是日思夜慕,现又被鬼魅精怪盯上,怎不让她又担又忧?
    正想着,忽听得屋内一阵吵嚷,探身一看,原是看门的小僮被少爷用墨块砸破了头,正跪地上哭呢。
    楼西重见误砸了人,他向来善待下人,此时被哭得心里愧疚,便放软声音道,“哭什么,你有事便在窗外说好了,干嘛跑进来受这一遭?”
    “回爷,”小僮见少爷语气缓多了,便胡擦了眼泪道,“方才小的见屋外没人,外面又说的急,怕是要事,才斗胆闯了进来。”
    “这……”西重想起正是自己一大早叫来院内仆从训话,才使得小僮找不着人传话,便咳了咳道,“你有什么事便在这说,待会让昭儿带你去账房支些药费。”
    “谢爷,”小僮见因祸得福,喜得磕了个头,回道,“刚有个揽月楼的人来请爷晌午去那吃酒,说是感谢爷的,请爷赏个脸务必去。”
    西重听到这话,宛如晴天打了个霹雳,若颜……这个在心中默念数遍,决定事成之后此生决不再提的名字,现又来到他的面前,向他发出了不情之请。
    “你去回他,就说楼某半个时辰内即到,请主人莫挂心。”闭上眼深吸口气,西重攥紧衣袖,该做个了断了,凡尘俗世,儿女情长换不来锦衣玉食,保不住祖制家业,与其让若颜在这绮艳风尘飘零,不如让他自作主张把若颜托付给九王爷,好让那些登徒浪子碍于九王爷的面子不敢下手,也算是绝了他的妄念。若颜……这趟酒宴,便当是诀别宴罢……
    洗漱完毕,西重换上身玄青团绣衫,系了根白玉簪,看着铜镜中挺拔修长的身影,眼前又浮现出那盈盈不堪一握的人儿。唉……他叹口气,步出朱门,坐进已等候多时的楠木轿,掀开帘,挥手退下一干侍从,道,“起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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