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扫除在下午五点结束了，恰好赶上晚餐的饭点，学生们大扫除完陆陆续续都去食堂吃晚餐了，顾韫的饭卡里已经没钱了，早上从家里出门的时候买了两个馒头当晚饭，顾韫正打算去学校天台上吃晚饭，没想到会在楼梯间上撞见林然。
    林然整个人都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像是被泼了水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他蜷缩在楼梯间上一小格阶梯上，头发上还滴着冰冷的水珠，少年垂着眼，阴暗眼睫像是发着颤，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头发上跌落的透明的水珠顺着他消瘦的下颚，跌进凹陷的漂亮锁骨里。
    顾韫没想到只是一个小时不见，林然就以这样被人欺凌了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见林然一直在发抖，发红的眼尾无声似乎有泪水在流淌下来。
    顾韫心头下意识闪过几个大字——林然被谁欺负了。
    顾韫几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冷着脸面无表情走近林然身边了，神情里隐约沾染上一种微微压抑着的淡淡愠怒，“林然，谁欺负你了吗？”
    林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顾韫，他的眼眶酸涩得厉害，刚才只是一个人偷偷掉眼泪，泪水跌落眼眶的奇异感觉让他有一种羞耻的感觉，被顾韫撞见之后那种羞耻无声加剧了数倍。
    一时之间林然竟然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把头低下去了一些不想再让顾韫看见他哭泣的表情。
    林然知道顾韫如果看见一个他一个男的扭扭捏捏的一个人偷偷哭，只会在心里更加厌恶抵触他，他不想要这样，他的自尊心也绝不容许他在别人面前以这样一副可怜的姿态哭着。
    一时之间林然竟然没能说出话，只是又因为身体感受到的那股刺骨冷意剧烈咳嗽着，整个胸腔都在颤，只感觉一股寒气侵入了肺腑，手脚都开始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顾韫眼睁睁的看着林然潋滟着水光的眼瞳里落下几滴漂亮的眼泪，可很快林然又低了头默默用手背擦拭掉了眼泪，他才听见林然说，“厕，厕，厕，厕所……”
    “有，有，有人……”
    “把、把、把、我……”
    “锁、锁、在里面……”
    他磕磕碰碰地说完整句话，喉咙又发痒冒出点咳嗽声，他咳得声音都彻底哑了，几乎不敢再抬起头看顾韫的神情，只觉得站在自己身旁的顾韫给他的压迫感与陌生感重到让他有些害怕。
    顾韫盯着林然这一副样子，瞳孔无意识张大了一点，“厕所走廊边上的监控可以看见，如果排查的话是能查到故意整你的人的。”
    林然听见顾韫的说话声，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了自己不敢抬起来的头去看着顾韫。
    顾韫盯着林然被沾湿的眼睫，只觉得他棕褐色的两个瞳孔因为泪水的缘故显得雾蒙蒙的，眼睛漂亮到仿佛有一些不真切，他莫名其妙在与林然的对视之中呼吸一滞，顾韫不动声色，微微偏了头不再与林然对视，将视线停留在灰色的楼梯台阶上。
    林然是意识到了的，意识到顾韫是在关心自己，他不知道顾韫对自己到底是同情猫的心情还是同情狗的心情，只是看着顾韫的脸，他总会下意识想到系统任务里的四个明晃晃的大字——残忍虐杀。
    顾韫抵触自己自己到了那样明显的程度，在见到自己被人欺负之后却当下了那些成见来关心他，顾韫人格里纯净与善良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怪不得他死后那些民怨会沸腾，温暖善良前途光明的人遭受不法侵害无辜惨死，凶手却逍遥法外，这样一条美好的生命却被惨无人道的凶手残害，林然看着任务栏提示的倒计时20天，心底几乎滋生了一种疯狂沸腾起来的愤怒，甚至是一种对残酷现实的无力感。
    到底要怎样做，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救救顾韫呢！为什么纵使拉扯梁澜澜出了深渊，倒计时还是在一分一秒的流淌呢，顾韫就非死不可吗？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非死不可呢。
    他在这个学校待不了几天了，苟延残喘着妄图再做一些什么改变顾韫的命运，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林然刚才其实并没有哭得过于激烈的，只是累了想坐在楼梯边上歇一歇，可此时此刻当顾韫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忽然就哭了，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泪痕就那样湿了脸颊，冰冷的泪珠顺着下颚跌落进衣服深处。
    他盯着顾韫，无声流着眼泪，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韫看着林然忽然哭了，脸上一闪而过一种错愕。
    林然仍在想着顾韫二十天会死的那件事，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从梁澜澜那条路好像行不通了，其他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像是一个知道未来悲剧的时空穿梭者，一个纵使知道未来也无力改变过去的时空穿梭者，疯狂嘶吼做出惊人的举动说出惊人的言论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世界意识讥讽着看着他这只软弱可欺的虫子，在他身上施加狂风暴雨疟疾痛苦，他却无力到什么也做不了。
    林然忍不住对着系统空间里的004求助，“系统，我到底要怎样做，顾韫才不会死。”
    004语气欢快地道，“抱歉，宿主宝宝，系统还没有开发这个功能，所以解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林然的眼泪像是停止不住了，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瞳孔里的眼神光仿佛彻底僵滞了似的，有机会的，不对，还有机会的，只是泪腺还哭着，林然忽然又控制不住地流鼻血了，头颅陷入一种近乎撕裂的剧痛，眼前的世界亦在一种畸形扭曲的血色之间彻底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