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然没想到自己中午刚下定决心，下午这个flag就被新来代课的老师给打破了。
    物理代课老师姓江，因为原来的物理老师意外出车祸要暂时来他们班代课三个月，是个留着头波浪长卷发画着张扬眼线的新时代年轻女性，因为不熟悉九班提议让每个同学做一遍自己介绍。
    江老师显然是外放社交型人格，不仅在自身领域上专业素养过硬，热络班级氛围也是一把好手，从第四组第一排开始让学生们开始做自我介绍。
    高三班级们里的学生们大多因为高考即将来临的压迫感死气沉沉，前面几个自我介绍的学生显然都有些仓促，轮到顾韫的时候他还在写物理练习册，停了笔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顾韫的校服穿得很标准，穿出一种三好学生的风骨，脊背亦挺得很直，修长的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形状很好看。
    顾韫褐色的瞳孔里显现出一种超越他年纪的沉静与睿智，开口说话的时候教室里鸦雀无声，纵使被四十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也像完全感受不到压迫感似的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顾韫。”
    他说了个名字就坐下了，江老师显然对这个被称为天才的年级第一早有了耳闻，又追问了几句，“顾同学的自我介绍还真简介明了，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了吗？”
    顾韫听见老师追问，又礼貌性站起来回答了老师的问题，他站得笔直，“不好意思，老师，我没有兴趣爱好。”
    林然也在听着顾韫的自我介绍，在顾韫说完那几句话坐下之后，班级角落里显然冒出几个男生的窃窃私语声。
    “顾大装逼犯又在装逼咯。整天装逼，班里全是丑逼女生，不知道他在装给谁看……”
    林然看了一眼那几个男生，他没觉得顾韫在装逼，顾韫只是话少，这几个同学就在背后议论人家。
    其中一个嘴碎的男生显然注意到了林然的视线，一下子回过头神情阴沉地瞪着林然，臭着脸用林然可以听见的声音骂道，“傻逼，你看你爹干嘛啊？操，再看老子信不信把你眼睛挖下来……”
    林然被男生无辜一通乱骂后表情一下子变冷了，漂亮的桃花眼里顿时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温顺并不代表软弱可欺，也并不代表校园里某些三观不健全甚至扭曲的欺软怕硬的学生能爬到林然头上恶意踩他的脸、践踏他的自尊人格。
    那骂人的男生看见林然变冷的眼神显然有些错愕，他本来以为这个小白脸是个被自己骂一句就会哭鼻子的软脚虾。
    林然毫无攻击性的外表长得太具有迷惑性了，但他的眼神显然跟那些被他骂一嘴就畏畏缩缩的懦弱好学生们不一样。
    眼神是不会欺骗人的。
    那刺头男生最后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把刺收回去。
    一转眼几分钟的时间自我介绍就已经到第二组了，林然回过头的时候梁野做完了自我介绍，行云流水的流畅自我介绍一下子让江老师带头给他鼓掌。
    梁野面上还维持着异常完美的社交面具，不像中午在走廊外面时那样吊儿郎当。又过了一分钟，轮到了第二组最后面那排坐着的几个刚刚嘴碎顾韫的男生，几个男生都是懒懒散散浑身没骨头的样子，有一个甚至连站也不站起来翘着二郎腿对老师做自我介绍，眼里毫无尊师重道可言。
    林然是第四组最后一排，轮到他的时候江老师显然耐心有些耗尽了，也没想着真的记住每一个同学的名字，只是想尽快结束自我介绍走个过场。
    江然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刚站起来，背后就有个讥讽的声音先他一步响了起来。
    “老师，这男的做不了自我介绍的，你放过他呗……”
    班级里顿时响起男男女女窸窸窣窣的偷笑说话声，江老师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看着林然时下意识猜测他哪里有生理缺陷，“这位同学怎么了吗？”
    刺头冷笑一声，“他啊，是——“
    风声掠过细碎的树叶间隙。
    一道语气毫无起伏的平静声音忽然打断他，毫无征兆地在声音嘈杂的教室里响起。
    “林，然”
    那道说话声音语速略微放慢，拆开来说的两个字并未听出来掺杂多少异样，声线甚至因为语调之中掺杂的冷意褪去了平常说话时的温柔，甚至错觉般带着些许冷冽味道。
    那道风声过后，教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异样的静谧。
    远处埋头做物理练习册的顾韫微微抬了脸，在书籍翻页声之间，他用余光看向教室最那头微微垂着眼安静站着的男生，才认出林然是昨天那个尾随自己回家说话有些结巴的少年。顾韫褐色瞳孔里出现一丝淡淡的异样情绪，很快又埋头继续写物理练习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