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家的管家是见多识广的，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能微笑以对。他很快给大家添上红茶，随后体贴地关上门。
    密德尔顿没有随行。
    书房里只有阿斯尔、博格·亨利、克利夫兰·亨利、吉莉安以及帕佩拉之冠。
    “现在我们的对话都是保密的。请允许我直问，为什么您要离开自己的房间？”
    “哼。你以为我想动吗？还不是你们家被人正大光明进来都没发现。”
    “……”博格沉默。“请问您能换一个令人听懂的语言吗？”
    阿斯尔听的很清楚。可在人类耳里完全不是一回事。
    帕佩拉之冠僵硬一瞬。然后它绿光一闪。没见吉莉安张嘴，声音在二人大脑内响起。
    “真麻烦。”帕佩拉之冠抱怨道，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博格表示听懂了，“这点是我们的失误。您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偷盗者，您就不会离开亨利家吗？”
    “的确。”实务者为俊杰。帕佩拉之冠没傻到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会逃跑的事实。
    博格语气略带遗憾，“真遗憾。看来我们不能达成共识。亨利家没办法监管您，所以我们只能将您委托给另一位照顾。”
    “什么？等等！”这地方总共就几个人？除了亨利家还能给谁很明显了。
    帕佩拉之冠警铃大作，两个小藤枝拼命晃荡。“有什么事好商量。”
    “我需要了解您不愿留在这里的原因。”
    “谁会喜欢被关在小黑屋里啊。”帕佩拉之冠终于说了实话。
    “我可是植物系的！植物系！植物喜欢什么？生长！寄生！而不是待在钢铁疙瘩里！”
    博格思索片刻，“如果您需要寄生，我们不是不可以提供人……”
    “慢着。你当我什么人都寄生？”
    “您想要什么样的人？”
    帕佩拉之冠操控吉莉安的眼睛转悠一圈，“反正你们家没有我想要的。”
    博格装作十分苦恼的模样。“那办法了。”
    “等等！”
    眼见自己要被发配，帕佩拉之冠急忙甩枝。“我可以暂时寄生在这个女人身上！她反正要在这儿上四年的学，这样你们就没意见了吧？”
    “您说，吉莉安小姐吗？”
    “是啊。”
    “可她是个无辜人。我们不能把她卷进来。”
    “不无辜的就可以了吗？”为了不让自己坐牢，帕佩拉之冠使出浑身解数。“我承诺！我不仅不会对她做什么，我还能让她接受我的存在。必要时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助。这样总行了吧？”
    “很难拒绝的选项。”
    博格和克利夫兰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好吧。但我并不能相信您的信誉。”
    帕佩拉之冠则道，“你们有那个……家伙，还怕抓不到我？”
    它伸出两根藤枝，藤枝内捧出一个花骨朵。
    “这是我的核心。留给你们保管。”
    “荣幸之至。”
    “你们可得好好种它！”
    “一定。布卢尔。”博格轻唤。
    不一会儿，管家打开了门。“有什么吩咐？”
    “将它种植在花园内，小心照料。”
    “是。”
    管家用自身行动表明，能做事就绝不废话。他很快捧着花骨朵离开了。
    “满意了？我走了。”
    帕佩拉之冠操纵吉莉安从沙发上起身。
    “请稍等。异物和异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请您在外行动时注意隐蔽。”
    吉莉安撇嘴，“不用你吩咐。”
    她走的时候每一步都踩得十分用力，一点也不淑女。
    博格看她的背影，微笑道，“希望她们能和睦相处。”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
    “让您久等了。”
    阿斯尔一直躺在沙发的靠垫上。“只要你按时支付报酬。”
    他看的出来博格改变了主意。他原本绝对不想把帕佩拉之冠放出去。
    “而且，我希望你说实话。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但那不代表你可以用我当借口。”
    阿斯尔表达了自己对博格刚才用自己威胁帕佩拉之冠的不满。这不在他们原定的工作内。
    “我知道。作为交换，我会给你情报。”
    博格收起笑脸。这样的他反而让阿斯尔看的顺眼些。
    “事情得从帕佩拉之冠说起。想必你之前以为是我们家族用了些手段才得到了它。然而事实刚好相反。我们根本不想看管帕佩拉之冠。异种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让一个异物待在家中，就像给自己家里放了个炸弹一样。”
    “我拒绝过。可最后我还是把它带来了兰佛圣。”
    博格没说出让他把帕佩拉之冠带回来的人的名字。可想想就能知道，能让财政议员拒绝不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也疑惑过。为什么要把珍贵的异物交给我？直到我亲眼看到了它的能力。”
    帕佩拉之冠明显处于幼生期。它展露出的能力不多。一个是【寄生】，一个是【精神操控】。阿斯尔认为它的后一种能力和四号是一样的。只是用幻觉欺骗人类。
    博格站起来，往书房的窗外看去。“植物需要寄生，需要生长。它们生长所需要的养料是什么？我没找到，他给我留下这么一道难题。”
    是出于什么目的，博格并不知道。他一向不吝啬于最坏的猜想。
    “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命运真是十分奇妙，那个少女……她是罗欧某个位高权重人的女儿。由她当宿主再好不过了。”
    她们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一块警示牌，还可以是一个巨大的炸弹。
    说了一大堆之后，博格又扬起熟悉的假笑。
    “抱歉。人老了就会说些胡话。不愧是杜克推荐的人，你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会额外支付一笔辛苦费。”
    写作辛苦费，读作封口费是吧。
    阿斯尔说，“辛苦费就不必了。我想要别的东西。”
    “什么？”
    “情报。”
    他没多绕弯子。“我现在在寻找异物。你有什么和龙相关的异物情报吗？”
    近距离和帕佩拉之冠接触后，阿斯尔没有任何身体获得进化的感觉。他心底有个模糊的想法。那不是成文的想法，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
    不是它。
    进化是刻在所有生物体内的本能。而所谓的本能，就是不受控制地去接近。
    阿斯尔回忆过研究所里的知识。异种和异物都有类别划分。动植物类的划分和人类的分法差不多。而他，按研究所的称呼，属于“龙”类。
    那么，有没有同种类的异物呢？
    博格捏着不存在的小胡须，“龙啊……确凿的异物目前都没有和龙相关的。不过……”
    他卖了个关子，发现阿斯尔完全不买账，又毫不尴尬地继续说下去。“最近有个和龙相关的活动特别出名。”
    他喊了一声，管家应声开门。“储物室小隔间第三排第二个抽屉里的物品拿过来。”
    “是。”
    管家拿过来的东西很小，只有薄薄的一片。它是个小纸片。博格将它递给了阿斯尔。
    阿斯尔接过来一看，才知道它是一张邀请函。
    上面写着：诚邀您于4月15日前来观看龙神祭祀。
    地点：洛街。
    文字的底图是一条修长盘旋的巨龙。它和阿斯尔的龙形不太一样。它没有壮硕的体型，而是纤瘦的一条长龙。它有龙角，却与自己形状不同。它没有龙翼。龙脚缩在鳞片下，显得格外短小。但乍看之下，它十分美丽。
    阿斯尔看向博格。
    “洛街是近几年兴起的城市。住在那里的人有着独特文化。它原本默默无闻，直到十年前，龙女现世，龙神降临。”
    “龙神？”
    “就是邀请函上的龙。这条龙和我们认知里的龙完全不一样。据洛街的人说，这是他们的龙神。龙神赐予他们祝福，并赠予龙女一颗龙珠。这颗龙珠会保佑当地风调雨顺，万事顺心。代价则是每一年，他们都要举行祭祀。由龙女于海上祭台献上祭祀之舞。”
    博格手指在自己光脑上点了几下，将一段视频发送给了阿斯尔。
    那就是龙女祭祀之舞的视频。
    洛街对视频看管得很严，他们说随意传播是对龙神大不敬。可高科技的网络，有的是方法保存一段视频下来。
    博格发给阿斯尔的视频格外清晰。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竖着一座高台。高台四周都吊着红色绸缎。高台底座雕刻着一条巨龙。而龙女，一身舞衣，在台上翩翩起舞。
    龙女用面纱遮住半面，额前坠饰随风摇荡。水袖展开，纤手如玉。步步生莲，飘飘如仙。龙女朝天祈祷，海浪随之升腾，浪中忽然绽开一朵巨大浪花。而从那浪花中飞出的，是一条水蓝色的巨龙。龙形修长，吞吐云烟。飞以弧月，腾云驾雾。而后入海，不知真身为何。
    龙形隐，一舞毕。龙女跪拜，胸前明珠恰如海上明月。
    “很美吧。”博格端起红茶，说道。“我不相信龙神神话。但我对这场祭祀之舞予以尊重。不论是真是假，它都很美。看的出来，洛街的人为这场演出下足了功夫。”
    阿斯尔盯着视频，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声。
    “嗯。”
    “很美。”
    他的瞳孔，不知何时变为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