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醋意浅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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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路人过客用余光瞄瞄我与夏雪的动静,似是疑惑,也或有惊艳之余。我哼哼两声,牵出个百试百灵的璀璨笑脸迎对这些个还算有眼光的俗人,这其中竟还有个一直别着头走路分心看我的人见了我的笑,没站稳的一跌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狼狈的被急忙赶来搀扶的下人扶起来的,却是个肚子上两圈肉的公子哥儿,看他几番都站不起来的弱样不免作恶地吐吐舌头,再回头,夏秋已没了刚才的神色,一板正经得很的给我系上得来毫不费功夫的玉佩。
原来药笙清已不知何时折了回来,脸上噙着一抹从容惬意而假模假式的笑意。“那么,还想去哪里?”他看向我,带着一贯的纵容和溺宠似的,仿若我是他的孩儿吗。
“呐呐,药郎我们去游湖好不好?”花海棠不气不馁地跟随其后提议而来。
我很想来个眼不见为净,于是闭闭眼,阻挡那束强烈温柔不忍忽视的琉璃光芒,“你留在这里就好。”
“少爷?”
“是命令。”
“命令?命令药公子吗?”不知为何,不算惊讶,反而笑得有些狡猾的海棠故意用众人都听得到的音量悄声问道。而我已经懒得回应。
“呵,”药笙清的眼起了变化,原先的柔雅的棕色,成了更加温和深沉的琥珀色,他牢牢的盯视过打定主意的我,随后执起身旁的白嫩细手,引得周围一片姑娘们的惊呼。温凉的唇就这样印在了那只秀美的手背上。
“那么我接受小姐的邀约好了。”
……
我还记得在豆腐摊时。
“哎——来喽——爷。”小二早就拼命飞了过来,眼睛直往我们四人身上扫。
“去那家,帮爷叫碗那个白的东西。”我指着隔壁那摊,对他说。
他趁机定眼瞧我瞧个仔细,眼珠子直直转了圈,说:“爷,是要豆腐花?”
哦,原来是叫豆腐花,我点了点头。可小二哥身子并没有动,我正奇怪着呢,他却堆起了面脸傻笑,倾身说:“不知其他三位客官可要点什么,小二我这就去拿。”花溜溜的眼睛又开始在我对面花海棠的脸上直打转。
我瞪眼。这个还真是不怕死的,没见他们三个兴致缺缺么,竟然还敢自讨没趣地问他们要什么。
“不要了。”夏雪客气地摇头。
花海棠被人这样看着,名妓的高傲范儿自然不高兴,嘴里哼了一记,也是分外动听的,根本懒得搭理。那小二硬生生就红了脸。
“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忽地,一个清冷的淡淡的声音命令道,小二游离的目光转向了他,一打照面便遇上那双清明的眸子,赶忙软啪啪地忙答应下,脚底抹油。
自古以来,好奇之心便是人的天性软肋。我被瞧得也是分外个不开心,尤其周围那些个,活像看哪个豪华府里养的娇声惯养溜出来玩的猴子,背脊冷嗖嗖的,又不好意思小题大做的当众发彪。
这顿吃的,要不是摊子里外光景热闹,指不定得冷到哪里去。下次我一定不作这富贵打扮不带这么些自命不凡又假仙的人来。只是,不晓得,还有无下次?眼帘渐渐垂了下来……
“爷,来喽——您要的豆腐花,五文。”
坐在我左手边的夏雪忙掏出几个铜板。当夏雪骨感细手搭在小二那油腻腻的手上,我眉毛直打结,暗想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摸摸自己的肚子,再看那白黄交错的豆腐花,吃得并不习惯。
“爷。”那小二又一次站着不走,刚摸过铜板的手互搓着,似是痒了。
夏雪不免笑了,笑得很没好气。他看对面的清,见他爱理不理的淡默不搭腔,自己拿了主意,对那小二笑得格外灿烂。“你滚吧。”
小二面上很是尴尬,赏钱飞了,悻悻然地走出去,嘴里不干不净,地上便多了口唾沫。哎呀哎呀,是了,是了,我也觉得他骂得很对,四个男女穿得都是锦衣玉服,却小气得一毛不拔。
花海棠站了起来。站得飞快,我料想她过去接客也没接得这么快过。唉,这个更是不好,她小气还不乐意人家骂她小气,伪成一副我高傲、天下没人配得上我的样子,刚才也没见她拿银两砸他们啊。她见大家都看她,可她眼里却只有旁边的药公子:“这里……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吧。”她说的有些羞愧,难板有令让这号称傲慢圆滑的第一美妓露出这样吞吞吐吐神情的情景。
估计也是碍于心上人的面子,才不至于把话说得更难听。意思就是她呆不下去了,药公子咋们走吧。
哼,谁叫你非要跟呢,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与三个大男人并排站算什么。我没说你不知羞耻,你倒先按耐不住了。
自始至终,清静坐的样子都没有改变过,连筷子都未动过的手附在自己腿上,身子并不若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来得暇意。“海棠说得有理。”说着,他的手又抚了抚腿上衣袍的尘埃,似是准备要站起来。
这会儿,夏雪也坐不住的,先一步恭迎站起。
一席之间,只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拿汤匙正往嘴里塞,嘴里还留口油呢,如今便只好停下。“我还没吃完呢。”我不禁有点恼。这算什么,为了个“贤聚阁”的名妓的一句话,便连尊卑都一并不顾了吗。当我听到那声直呼而出的海棠,我拿汤匙的手便搁了下,只是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宰相清平日里也自说自话说留便留、说走就走的举动,而搞得眼冒金星。
“那就别吃了,”他无所谓地淡笑道:“到对面那雅座上再吃些不更好?”
我拿汤匙继续不管不顾的喝汤的手,翻了。我抬首眯着眼看他:“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话里有的不是欣喜,而是威胁的等待他确定自己说过的话,可不要后悔。
他脸上的神情更是扑朔迷离了,只管笑,像是没体会到我话里的怒意:“正是。”药笙清的笑,即使是一撮银发飘着阻挡,也会有人前赴后继地要透过它瞧个真切。
我是红尘中人,自是看不透仙家的表情。可我依然没动。周围频频回首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难道他还敢当众拖我走么,我料他再有胆也不敢这么做。
“玉公子……”这个时候同我说话是不理智的,刚巧花海棠就是个不大理智只为帮自己心上人、也只会为自己着想的不理智的投身于爱恋这片火海的普通女子。是了,不论过往她多么光鲜亮丽,在爱情面前还不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少了点聪明才智,只知争,只知抢,只知伤,只知泪。这火海把她那美丽而不可芳物的绝色脸孔搞俗了,听她开启那黄莺一般的动人嗓音,我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心却是烧了一把无名火。
“玉公子,海棠知道对街那家酒楼,也有你要吃的东西,保证口味好,你吃了还想吃。”好咧,捧起大姐姐的嘴脸就想要诱骗我。她当我是药笙清的弟弟了还是怎的,一副你未来嫂子来哄你的满面春风。
我只当听了废话,不理她继续扒了口。是人的都看得清楚我跟药笙清和他未来妾妓对上了。没错,本王倒不信她将来还能凭相貌身段坐上宰相夫人不成?
“公子,这里人多——”还未等到夏雪开口劝诱,便又被花海棠给抢了话头。“是呀,大庭广众之下,有失身份呀。”
你难道还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不成。我皮笑肉不笑。
“区区一个庶民都不如的娼女居然也有顾忌有失身份的时候?”
事后才体会出,花海棠说这些话大概都是为了激我,狡诈得硬是把我公子哥任性的一面全给漫不经心的激发出来。我那时就在想,花海棠在听到我这番刻薄无理的话后为何不反击,只是露了个好心当驴肝肺还受了极大侮辱的委屈表情,差不多算是泪眼婆娑去瞅心上人找发泄。
“庶民都不如的尚且还知道这份考量,你又何故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得坐在这里。”那心上人果然没有对不起她这份令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要上前好生安慰的娇嫩模样,药笙清硬梆梆地朝我反讥。意为我连庶民都不如的还要不如!
我当时气炸了,根本没有反复寻思过这番他不假思索的实话。清难板说些大实话,聪明如我的却没注意到花海棠瞬时僵硬了的身躯,只是择出了自己不爱听的,恼羞成怒罢了。
那时我忍着没有发作。
然而现在,面对那副半俯身心愿诚服为花海棠服务的姿态,本王怎还能……
“既然这样。”我冷冷的发了声,药笙清淡淡的却如以往一般嘴角扯着笑,眼里却直白的什么都没有,总让人有一种周身被看透了的感觉。“那我们意见不和的就此分道扬镳,各玩各的。”冷着声拉过左手边的夏雪,头也不回地大步走。
每每都是这样,毫无预警地抬起他那迷死一片的桃花眼往我这边水波荡来,令人不禁心一悸,只得暗自揣测他的心情想法。
只是,太难猜了。
他这样的人,即使不说上一句话,都很容易让人忌惮到祈祷回到数年前,那没有他的日子。
无耻滥情的男人!
居然帮着个她令我哑口无言。我知道自己说话未免太尖酸刻薄,可也犯不着这么说呀,我只是不高兴自己为何不高兴而已。那个人完全取代了我的位置……让人不禁特别憋屈,可也不免觉得刚才自己实在过分。边羞愧着,我抬起头望向夏雪,想寻他脸上可有半分厌恶或不赞同,而他只是拿那清澈的双眸回视我,我也直愣愣看他,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在一条我想也没想就转去的僻静巷子里,互看了好久。
“清玉……”他叹息。“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开口第一句就柔柔的责备我。
秋的嗓音很柔,像化开来的雪水,一澈到底。即使在空巷子里,只有我们二人,他依然一律谨慎。
“嗯。”我乖巧的点头。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大发雷霆的暴怒。
我知道……
殷墟的太子从来就没有对过,当上了王,那更是一天到晚的都在出错。
“你故意气恼药公子,回去后会后悔的。”他又叹气。
我身子抖了抖。然而又怎么样,往事无法回头。他不也没拦着。
深知这人不会自讨没趣,这人只是在看戏——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既不是宰相,也不是药王谷谷主。当他身旁站着出色的女子,才发觉,原来清只是一个男人。
一个我触摸不着,感受不到的……最冷漠。
我想我的胃里正翻滚着我所不从未尝过的外来物品。
乃至之后的整个人生,或许就拜倒在了这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