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天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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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天涯路,人断肠。
人到天涯,必断肠。
爱恨情仇,血剑杀戳,江湖人间风雷色变,腥风血雨。
飞刀凌厉破空去,风流浪子英雄,例不虚发果真是平生相对无敌;夺命飞刀决生死,金蛇血剑必逞雄;一览众魁首,世人感叹,怎遇红艳美颜,泪洒颈下;名曰血手魔头,怎奈多情多仇,以酒浇愁图生病痛,寂寞处利刃空把心刺;蜡炬成灰,奈何泪水淌,至欲至疾,愚意愚己,真乃空前绝后!
爱是什么?仇又是什么?
爱恨情仇为何总会纠缠人的一生?
自古以来,恐惧岂非就是痛苦的极限?
痛苦的极限是恐惧,那么恐惧的极限又是什么?
空就是不空,不空即是空。
空空如空,人生本就是空。
生命因空虚而出现,又因空虚而结束。
空又如何?不空又如何?
尽管回忆痛苦,但人们却都愿意去享受,因为无论多么深的痛苦里,总有那么一丝甜蜜。
人从一生下来,就在等待,等待他生命的终结。如果说死亡就是终结,那出生是不是就是新生?
死亡并不可怕,也不悲凉,有时或许是一种伟大的荣耀。
金蛇郎君走过了多少苍凉的岁月,经历了多少痛苦的往事,他似已习惯了那种被人痛骂,被人唾弃的生活。
他的人就站在苍凉的秋日里,似乎亘古以来他就已站在那里。
他站到那里时,身边并没有一片落叶,而此时,落叶却已埋没了他的脚掌,他的头上身上,也已落满了枯叶。
他没有动,他的身体似已麻木,他的心灵仿佛也已麻木。
他用凝目望着远方,望着远处的群山绝岭,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慢慢转回了头,用手轻轻把头顶的落叶摘下,又用衣袖拂了拂长衫上的落叶,然后便向来的方向走去。
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条人影,一个白衣少女,正是雪雁。
他一愣,看着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雪雁却面罩严霜,怒目盯着他。
雪雁咬了咬嘴唇,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杀空性大师?”
金蛇郎君一愣,呆了半天,没有说话,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雪雁又道:“你为什么要杀空性大师?你回答我?”
金蛇郎君叹了口气,道:“我何时杀了他?”
雪雁道:“昨天,就在昨日午后时分,在燕山脚下的一片小树林中。”
金蛇郎君奇道:“燕山?”
雪雁道:“是,就是燕山。”
金蛇郎君道:“我用夺命飞刀杀了他?”
雪雁道:“当然是了。”
雪雁把手一扬,光华一闪,飞刀已直向金蛇郎君飞来。
金蛇郎君一张手,那柄飞雪就钻入了他的掌心。他凝目看了看飞刀道:“这不是我的飞刀。”
雪雁道:“飞刀不是你的又会是谁的?”
金蛇郎君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雪雁忽然流出了泪道:“你为什么还要骗我?我已见过你飞刀不止数十次,难道我还会认错?”
在金蛇郎君被玉鹰一剑穿心后,他一直由雪雁负责他的生活起居,当然飞刀她也看过无数次了。
第二节
金蛇郎君叹息了一声,道:“这柄飞刀确实和我的飞刀一模一样,但却绝不是我的飞刀。”
雪雁哭道:“你骗我不要紧,可是你却万不该连你的仆人铁穿甲也不放过。”
金蛇郎君一惊,道:“铁穿甲他怎么了?”
雪雁道:“他被冷飞雪斩下了一条手臂,失踪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金蛇郎君道:“你确定是冷飞雪伤的他?”
雪雁道:“除了冷飞雪还能有谁?他已杀了圣手震九州胜中州,峨嵋的百花师太,又砍掉了铁穿甲的一条手臂,可能铁穿甲也早已死在他的刀下了。”
忽然间,金蛇郎君的身子闪电般向斜刺里窜出,直向燕山方向奔去。
雪雁一愣,紧跟着也飞身纵出。
燕山离此有好几十里路,金蛇郎君竟一口气要奔上燕山。雪雁已累的全身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甚至有数十点金星在乱颤。但她强自咬紧牙关继续在金蛇郎君身后狂奔。
已奔到燕山脚下,雪雁抬头一望,发现金蛇郎君竟然已失去了踪迹,她又急又怒,不顾身体安危,便纵身飞上山坡。山势陡而且峭,不时地便有石块滑落。
此时她早已筋疲力竭,但她还要逞强,硬往上窜,也许,她心里只是记挂着金蛇郎君,生怕他出了意外。她却完全没有顾及到她自己的身体,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头重脚轻,脚下一空,翻身摔倒。
此时她已爬到半山腰,已爬了好几百丈的山路,这时她脚下一滑,身子一栽歪,便从山坡上直滚了下去。
尖利的砂石,立刻把她的白衫划破,她的雪白肌肤也已被划破,鲜血长流。
她的身躯并没有因为出血破损而停止,反而滚的更快了,她就觉得天旋地转,好像堕入了万丈深渊一般,仿佛像是作了一个恶梦,从天上直堕了下来。她想赶快结束这个恶梦,想停止下堕的力量,但是这已由不得她。她就觉得自己的衣裙都已粉碎,自己的皮肉都好像裂炸了一般。
但是她却还并未晕过去,也不知是求生的本能在支持着她,还是人类的灵性在鼓励着她,她竟能直到现在而没有昏厥。
但这种清醒岂非比死亡更恐惧?
如果你从数十丈高的山坡上滚下,你就会体会到她的感觉,那绝不是什么飞翔的感觉,而是一种坠入无底深渊的感觉。
第三节
坠入深渊痛苦挣扎中的雪雁,终于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那绝不是什么痛苦折磨的事,而是一种惊骇,恐惧,令人癫狂的精神与肉体摧残。
她就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每一条细小的肌肉都已粉碎飞落,自己剩下的只有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蹦,仿佛要跃出她的身体而坠毁。
她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甚至比暴雨都汹猛,她就觉得泪水已把她整个脸孔都已模糊。
她拼命用双臂护住她的面孔,不让尖利的石块划伤,她就感觉到风一吹,她的身体凉嗖嗖的,好像全身的衣衫都已碎落。
此时她的心情,痛苦而又悲哀,如果让她选择生与死,她宁愿去死,也不愿再活在这个世上。
一个倔强而自恋的少女,一个姣艳而动人的美女,刹那间变为连自己都不敢想像的某种样子,你认为她会如何?
她忽然间失去了知觉,最后她到底滚到了哪里,她也毫不知晓,她只知道自己落入了地狱。
黑暗幽灵出现了,看着她残酷地笑了,她突然一阵冲动,右手握拳,使劲向那张可恶的面孔去。
她打中了幽灵,幽灵的嘴角竟也淌出了斑驳的血迹。
她左拳又已挥出,击在了幽灵恶魔的鼻尖,恶魔立刻鼻血长流。
她还不死心,双拳连环击出,都击在了那幽灵似的恶魔的胸膛之上。奇怪的是,恶魔并没有呼痛,只是用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着她,她这时忽然注意到,她竟是在恶魔的怀中躺着,恶魔双臂似乎在抱着她。
她急的眼泪长流,一张口咬住了恶魔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只觉得口中咸咸的,竟然已咬下了恶魔的一块肉。
然后她就很满意地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似乎飘在了天空,灵魂都似乎已出了壳,恶魔在向她微笑,笑容很僵直,很牵强,似乎他不愿意笑,也不会笑。
雪雁狂怒,挥拳,踢腿,牙咬,但这个恶魔却仍是动也不动一下,任凭她撕打痛扁。
雪雁终于又累了,慢慢地躺在恶魔怀中睡着了。
无数次地醒来,无数次地撕打,无数次又沉沉睡去,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早已经死了,一切事都在朦胧之中,她直到现在为止,竟然口中还不能说话,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她已经变成厉鬼了,而且是一个不会言语的哑巴鬼。
她生前受尽折磨,为什么死后还让她痛苦呢?
她不相信自己会变成个哑巴,便嘶哑着声音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于我?我又犯了什么错,要如此惩罚于我?”
她又默默地口中呻吟道:“金蛇郎君,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上次我救了你,我已准备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你,我不在乎你对我怎样,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她的眼中又涌出了泪水,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她又道:“当我知道冷飞雪杀了百花师太后,我简直快要急死了,如果他再闯入大厅我该怎么办?一方是我爷爷,一方是我爱的人的儿子,我该怎么办?铁穿甲出去找冷飞雪,我的心里就开始跳个不停,我有种预感,好像要出事,我便追了出去,可我还是晚到了一步,冷飞雪的出手太快太狠了,竟已斩下了铁穿甲一条膀臂,他们二人也失去了踪迹,再一找,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空性大师,他临终前说出了你的名字,我真是心如刀绞呀,你会知道当时我的心境吗?------ ”
然后,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然后就又睡了过去。一会儿梦呓,一会儿痛哭,一会儿又叹息。
第四节
有风吹过,吹起她的头发,她的面颊仍然姣美,但却苍白的无一丝血色。她的身体瘦小的已只剩下一具骨架,她的双颊也深陷了下去,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瞳仁都在抖颤。
她渺小瘦弱的身躯,即使在睡梦中,也在轻轻颤抖。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终于从朦胧中苏醒了过来。
当她第一次睁开双眼时,眼前竟是一片模糊,她便使劲睁了睁眼睛,终于看清了一切,自己竟在一个温暖的屋子里,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这是在哪里?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忽然全身都像针刺般疼痛,她痛叫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这时,当她垂头时,却又大吃了一惊,就见自己全身上下,直至脚脖,竟然全用白绫子包着,包得像个大棕子一般。
这究竟在什么地方?
没有人回答她,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能动,只有在床上静静地躺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得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艰辛,犹如一百年,一千年一样。
屋内寂静无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动,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门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冷酷中年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了乱七八糟一大堆药品,筒子,罐子,缸子什么的,中年人来到她床前,把托盘放到桌子上。
雪雁静静地看着这个人,但这个人却一眼都不看她,似乎不当她是个人,在继续整理那些药品,最后配成一碗浓药,让她喝下去。
雪雁没有拒绝,把药大口大口地吞入腹中。
雪雁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敢问您这里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冷冷地道:“梅家庄。”
雪雁道:“是谁把我送来的?”
中年人道:“金蛇郎君。”
雪雁脸上竟绽出笑容。
梅家庄与燕山有千里之遥,金蛇郎君把她送这么远来求医,显然自己在他的心中地位也极重要,否则他怎么会不远千里而送来自己?雪雁心里甜丝丝的,就像嘴里含了块糖似的。
雪雁道:“那他人呢?”
中年人道:“他办事去了,说过几天回来看你,让你好好养伤,勿挂念。”
雪雁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那中年人已收拾好了残具,便退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屋中又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第五节
天气骤然变冷,竟然不知不觉中已进了初冬季,万里长空,白茫茫一片,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
冷飞雪伸手抓住一朵雪花瓣,雪花瓣在他冰凉的手中竟然没有融化。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前方行走。
地上已积了半寸多厚一层浮雪,踩在脚下“吱吱”作响。
他抬头望了望燕山的山峰,又长叹了一声。
他找寻铁穿甲已近半个多月,但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找到,莫非他突然失踪了不曾?他已被斩下一臂,又能逃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空性大师横加阻拦,岂能让他逃脱?那一柄飞刀是不是金蛇郎君飞出的?莫非他就在暗中帮我?
冷飞雪握了握冰凉的刀柄,吐了一口气,白雾喷出一尺多长。
他走的方向正是向着燕山而来,他不准备再等待铁穿甲了,他要径直走进去和他拼一把,虽然会激怒金逐流,但也没有其他办法。记得当时师父曾和他说过,当时清风剑客柳悦清也曾到过断木崖,那金逐流是不是也参于在此事中?师父虽然没有明说,但自己的猜测也未必会错。
燕山的顶上就是金逐流他们一家了,柳悦清就和金逐流待在一块儿。
他想到自己可能会决斗当世两大高手,手心也不仅淌出了冷汗,他握紧了刀柄,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要调整自己的精神到最佳状态,那样才会有获胜的机会。
此时金逐流就在大厅中,柳悦清就在他身旁,另外还有玉鹰,八卦真人,空智大师,以及百闲师太,百动师太。
百花师太与空性大师之死,已激怒了众人,他们都要找寻冷飞雪复仇,而此时冷飞雪却正在急着赶来送死。
百动师太现在是峨嵋派的掌门,灭绝师太已闭关修行,不再理会派中俗事,所有的一切事务都由她来作主。
这时就听百动师太道:“金老剑客,金蛇郎君与冷飞雪也太猖狂了,竟然又用毒手害死了百花师太和空性大师,这,您看这该怎么办好?”
金逐流叹了口气,道:“早知他们如此残杀无辜,当年就应该致他们于死地,现在他们羽翼成了,当真不好对付。”
百动师太道:“我们可以联手对付他们,必能轻而易举地除掉他们。”
金逐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百动师太道:“我知道您从不和人联手对敌,但他们父子武功实在太过高强了,实在是毫无办法呀,金蛇郎君的武功天下第一,又有谁不知道,他的飞刀一出手,世界上又有哪个人能躲的过?”
刚说到这儿,金逐流已面现怒容,道:“休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家锐气,我正想会会他们父子二人,看怎样的夺命飞刀,例无虚发,如何的快刀,又能一刀制敌?”
刚说到这儿,门突然大开,一个冷酷少年当门而立,正是冷飞雪。
冷飞雪眼中精光四射,苍白的面颊上也在闪着晶莹的光芒。
他的人走入大厅后,一阵寒风跟着吹进来,大厅中立刻寒气逼人,门外忽然起了一阵寒风,寒风吹动浮雪,乘机扑进屋内,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冷飞雪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众人,用比寒冰更冷的声音道:“我是来找八卦真人和铁穿甲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令每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他腰中有刀,话里有刀,眼中也有刀。
刀锋般的声音,刀锋般的人,刀锋般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