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潘宫玲谋划接机龙立成心领神会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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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江北诚恳而热情,信中捎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再过几天,他将去北京参加学术会议,偕同挪威的女朋友,拜访三门主要亲戚,给长眠地下的外公外婆插清明,树碑立传,了却父母一桩心事,届时希望表妹潘宫玲,偕男友龙立成去长沙接机。
    潘宫玲凝视苍莽的天空,仿佛里面忽隐忽现的两个老人,正在同自己挥泪告别。姑父姑母年迈病重,何时才能康复,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倘若撒手人寰,永世万年不得见面,从此没了音讯。大姑娘悲从心起,泪流满面,感伤之情一波一波袭扰。
    食草男安慰道:“宫玲,别想得太多,人老病出头,尊重自然规律,纵使有那天,几个老表子承父业,会揽过接力棒,传递下去。”大姑娘抽抽搭搭,“一代亲二代表,三代疏四代了,骨肉相连的亲情,隔着一辈差很大一截,何况远隔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到从前。”龙立成解答困惑,“司马懿说,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我师。我认为你姑表为人不错,满口仁义道德,挺重亲情,肯定会发扬光大,不负期待。”
    “人心隔肚皮,见外不见里,没打深交待,我同样持怀疑态度。”潘宫玲痛苦地摇头,良久,从阴影中走出,“所以,这次他们回来插清明,我要尽地主之谊招待好。从接机开始,你必须全程陪同,紧密配合,让他们来得高兴,走得开心,决不留半点瑕庇和遗憾。”
    听口气他就是她的专职秘书,一切受命于她,这丫头任性确实有几分霸道。龙立成迎着她的目光莞尔淡笑,“你同老爸去接应得啦,要那么多人陪着干吗,画蛇添足。”
    大姑娘心生怨恨,泼辣并进,“年轻后生说出这种糊涂话,不怕掉底子,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从未出远门,进城后东南西北辩不清,到时候帮倒忙,我还多拣个包袱。到那天家里肯定有其他众客,邻里帮忙的,没个主家接待,岂不一盘散沙?”
    食草男耍起嘴皮子,“现在交通方便,接两个客人不费吹灰之力,你自个儿比王熙凤能干,单刀赴会,同样轻松了得。”女朋友恨铁不成钢,“你忍心吗,我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去外地,不担心被别人凌弱暴寡,坑蒙拐骗,你个马大哈太让人失望!”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龙立成的话让人捉摸不透,“你去长沙接机,江北老表马上能够会合,有什么曲折。他可是你非同寻常的嫡亲老表,青年才俊,大有作为,我插在中间做灯泡反而显得生疏不便。”
    吃醋的语言,更加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大姑娘已经把情郎当做最贴心的人,“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何况这些年从未见面,素不相识。我向来心存戒备,不喜欢同陌生男人打交待,你难道不知道?”男朋友隔着一层纱,言语尽往她的痒处挠,“老表自己带着女朋友,有人在场监督,你用不着担心受怕。”
    “外国人爱吃着甜的馋着香的,只有你在身边能帮助解决实际情况,别的男人我都缺乏安全感,你心里灌了桐油石灰?!”潘宫玲对这个不通人性的家伙又恨又气,只差跳脚,“来信中人家交待得清清楚楚,要我和男朋友一起接机,你不到场明摆着有问题,戳穿能有好事吗,以后如何向姑父姑妈解释?”
    为朋友本应该两肋插刀,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何况姑娘公开表达心声,抛出绣秋,龙立成继续装下去,那就是稀牛屎﹁﹁糊不了墙,“我陪着去可以,别把男朋友挂在嘴边,过份亲昵,到时候你老表另眼相待要变卦,邻里乡亲知道了多丢面子。”
    人家谈情说爱大多是男孩子主动献殷勤,这个榆木疙瘩总是不温不火,一直做被动轮,担心别人知道男女拍拖。潘宫玲不明就里,夹枪带棒,“老表如果嫌你穷,多给点钱作贡献更好,怎么可能呢,尽找借口!我一个黄花闺女没有计较名声,你不缺胳膊少腿,总是怕别人晓得,难怪从来不带我去你家里,莫名其妙。”
    心里有鬼的人想法特别多,食草男渴望爱情又害怕,“不婚不嫁惹出笑话,我俩年纪都不小啦,这次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游山玩水,那就表明了身份,你是个大姑娘,收敛一些,注意影响利多弊少,到时候受伤害的首先是你。”
    话讲得冠冕堂皇,心怀叵测叫人不得不防。潘宫玲受了委屈,奋起还击,“交往两年,我听了你的,把那份私情往死里藏,厚积薄发,期待那一天到来。你却躲躲藏藏,快三十岁的人还不结婚,是不是脚踩两只船,外面有了女人?你说透么,我是个直性子,如果瞧不起别交往,免得白费心思,浪费时间和表情。”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龙立成如同贪吃的孩子,每时每刻巴哒巴哒着嘴巴,垂涎欲滴,因为身体器质性疾病,兴奋起来隐隐作痛,只能压抑喜悦的感受,假装高风亮节。此刻,他依然藉以借口,“你别胡思乱想,如果我有了女朋友,哪有闲情逸致代你写信,争分夺秒来这里相聚。好啦好啦,到时候我陪你去长沙接机,完全光荣使命,行了啵?”
    潘海庆每次接到姐夫来信,欢天喜地,如沐春风,今天一反常态,像具木乃伊呆坐椅子上,丝纹不动。待女儿读完信,他伤心得泣不成声,“姐好狠心啊,出去几十年,不回来走一趟,生育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你没有给父母披麻戴孝烧一柱香,连坟头也不看一眼,不觉得亏良心?姐,知道我们为你受了多大连累吗?因为姐夫的原因,家里成分高,长期受人歧视;因为你结婚未请客摆喜酒,属于私奔,父亲没面子死不瞑目;因为你是姨太太,被画成连环画,桌面大的纸贴在批斗会场,母亲含垢忍辱,悬梁自尽。这些都不怪你,既然我俩同一血脉,只怨前世作孽,只怨我们的命不好。如今潘家香火无以为继,过世的长辈没有立碑,如何对得住列宗列祖,如何对得住长眠地下的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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