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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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16号飞机由曹元华从B城的飞机制造厂接来了,这是一架崭新的歼六三型飞机,这是全团唯一的一架。与众多的歼六丙型飞机摆在一起,这架歼六三型显得格外扎眼。其它飞机的蒙布已经发白了,他的蒙布是全新的深绿色,脱去蒙布,他如同帅哥般的白净鲜亮,抢尽了风头,更与众不同的是,其他飞机的进气道象东方人一样都是平平的两个“鼻孔”,唯独它象西方人一样长着一个凹进去的尖尖的“鼻子”。何生良喜得不得了,逢人便说,到处显摆。
这天,他做完了全面检查,将飞机拉到不远处的试车台,试完了车,关闭发动机,又将飞机拉回停机坪,刚把飞机定位停好,贺十一从旁边中队的花生地里拔出一把未完全成熟的花生,把上面的土抖干净了,放到飞机的尾喷管里。这本不算什么,飞机发动机刚试车结束,尾喷管中的余热也有几百度,机务人员时常偷偷在这烤花生、土豆、玉米等。
何生良见状连忙叫道:“十一,你烤完了可得给我收拾干净了,我这可是新飞机!”
贺十一一边不停地翻着花生,一边说道:“放心,不会给你这宝贝弄脏了。”
沈嘉伟站在旁边说道:“十一,你就不能换个花样?哪天去生产队弄一只鸭子来,做一次北京烤鸭,那就一个过瘾!”
“行!只要你不嫌有股煤油味就行?”
何生良说道:“想吃烤鸭可以,但不能在我这新飞机上烤?”
贺十一见他一口一个“新飞机”,故意神秘地对他说道:“你知道这架新飞机跟谁有关吗?”
“跟谁有关?”何生良纳闷。
“跟王甫克有关!”
“怎么可能呀?王甫克早就复员走了?”
“没错!知道他复员后安排到哪儿了吗?”
“安排到哪儿了?”说话间,花生烤熟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三个人坐在水泥地上吃起来。
“B城的飞机制造厂,而且是总装车间,凡是歼六飞机出厂都要经过他的手!”
“真的吗?”何生良有些紧张了,连忙起身从工具箱中把飞机维修档案找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着:“谁不知道,这小子就是个混混,这新飞机出厂要经过他的手,那我可不放心!”他从头到尾翻了遍,“怎么没见他的签名啊?”
沈嘉伟把他的维修档案本合上,说道:“他就是一个小工人,谁签名也轮不到他签名啊?不过他要是哪个零件没安装好,或者哪个螺丝没拧紧,这可不好说?”
他这么一说,何生良更紧张了:“十一,他在总装车间肯定是负责某个部位的,你写信问问他,具体负责什么,我好心里有数?”
“给他写信,地址一般都是B城某某信箱什么的,我上哪儿知道去,怎么写?”
“嘉伟呢,你知道吗?”
沈嘉伟摇摇头:“十一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那我找顾兵去!”说着放下花生走了。
沈嘉伟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小子是得了摔飞机综合症,不经逗!你干的好事儿?”
“他一口一个”新飞机”,我是看不惯他那股显摆劲儿!”
“我敢说,他还会来找你的。”
果然,顾兵也不知道王甫克的地址,何生良又回来找贺十一。
贺十一懊悔不已,没办法,自己系的扣自己解。他只好给在B城的同学写信,不知拐了多少弯,总算打听到了王甫克的消息。他如实地告诉何生良:“王甫克原来分到总装车间的前起落架组,后来人家发现他工作吊尔郎当的,怕出问题,把他调去烧锅炉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假的?”何生良问道。
“骗你是食堂后面的!信在这儿呢,不信你自己看?”
何生良这才放心了:“十一,你别怪我,我这可……”
“知道,知道!你是新飞机,也是全团的宝贝!”
7月底,于菲菲和许丽娅分别从军医学校和气象学校毕业了,回浦城机场实习。王飞也从航校毕业,分到了159团当飞行员。大家相约,“八一”建军节放假时好好聚一聚。许丽娅从外场打电话来说:“”八一”不一定能聚成了,这期间会有大到暴雨。”
这个消息不免让人有些扫兴,不过这预报还是相当准确的。一场大雨发展成了大暴雨,整个天空就象倒扣的一口大锅一样,黑压压的令人恐怖,电不闪雷不鸣,只是密匝匝的雨线整整下了12个小时,似乎要把积攒了几个月的雨水一古脑地泼下来。
所有飞机提前拉进了洞库,人员在宿舍中政治学习。师里下来了通知,各单位要按照预案,做好抢险救灾的准备。二中队挑选了十几个会游泳的干部战士组成了抢险队,贺贵才为队长。
部队大礼堂中的长椅都挪到了两边,空出中间场地准备接待受灾的老百姓,靠近囡囡河的几个地势较低的村庄已经转移来部分老百姓。
下午,山洪下来了,远处传来隆隆的恐怖声音。
抢险队接到命令,立即赶往囡囡河边,救援受灾的群众。
此时的囡囡河已经不是那个平静清澈的小囡囡,水面宽过平时几十倍,一片浑浊,上游冲下来的河水泛着白沫,夹带着泥沙、树干间或死猪、死牛等等。不远处的村庄已经大半没入水中,有些只能看见房顶了。这个村庄的老人、孩子和妇女都已转移到部队礼堂来了,此刻,还有四个老乡被困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雨还在不停地下,抢险队穿着雨衣站在泥泞的岸边,河岸的土不时地被激流冲塌下去。人们一方面要注意自己脚下的河岸,不时地向后退去,一方面要观察河中的情况。
贺贵才大声说道:“拿绳子来!”
绳子拿来后,抢险队的人个个都争着要第一个下去。贺贵才把绳子捆在自己腰上,严肃地说道:“别争了,我先下!我回来后顾兵再下,然后是贺十一、沈嘉伟,把老乡一个一个地接过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下去!”
说完,他目测了一下水的流速和从岸边到大树间的距离,向上游走了十几米,然后一下子跳下水去,一进入水中,立刻被冲出几米远,他把头从水中钻出来,看准方向,奋力向那棵大树游了过去。岸上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的头一会被水淹没,一会又钻了出来,终于游到了大树跟前。他将腰间的绳子解下来,拴在树上,然后护着一个老乡拽着绳子慢慢地向岸边过来。
第一个老乡救上来后,贺贵才提醒到:“记住了,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松开绳子!”顾兵脱掉雨衣,抓住绳子跃入水中,很快将第二个老乡救了过来,接着,贺十一急不可耐地脱下雨衣下到水里,把第三个老乡救了过来。此时,水势越流越快,河中的绳子弯成了一个大圆弧。
贺贵才提醒沈嘉伟道:“小心点儿!一定要紧紧抓住绳子!”“放心吧,指导员!”沈嘉伟抓住绳子跳入水中,把最后一个老乡接了过来。
这时,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嘉伟和那个老乡身上,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土。当沈嘉伟把老乡推上岸后,自己抓着绳子正准备上岸,人们脚下的一大块土方慢慢地坍塌下去。
“不好!”贺贵才大叫一声,随即使劲把站在岸边的几个人向上推了过去,几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中的绳子也松开很多,还在水中一直抓着绳子的沈嘉伟脚下踩了空,失去了重心,被河水卷了回去,而贺贵才却随着坍塌下去的土方被带入河中。
贺十一很快站起来,奋力猛地往前一扑,抓住眼看就要落入水中的绳子,用力往回拉。紧紧抓住绳子的沈嘉伟这才从水中冒出头来。
倒在地上的几个人也都急忙站起身,跟他一直往回拉绳子。贺十一看见河中的指导员已经被冲出了很远,头在水中忽隐忽现,大声对顾兵说道:“抓住绳子,把嘉伟拉上来!我去救指导员!”说着,不顾一切地跃入水中。
顾兵和其他人把精疲力竭的沈嘉伟拉上岸来,几个人也想跳入水中去救指导员,顾兵伸手拦住了他们,看着已经被洪水冲出很远的贺贵才和贺十一,说了声:“再下去人无济于事了。”然后扫了大家一眼,“现在听我指挥,刘有根马上回中队向领导报告这里的情况,留下一个人在这儿照看沈嘉伟,其他的人跟着我沿河岸去救援指导员和贺十一,大家注意安全!”
大家跟着他沿着河岸一溜小跑地向下游追去。
跃入水中的贺十一,一下子就被河水冲出了很远,污浊的河水没过了他的头。他努力使自己头露出水面,不知不觉中已经灌了好几口水。他来不及多想,向前面看过去,只见贺贵才也在努力使自己的头部露出水面。贺十一想奋力向他游过去,很快他发现,儿时在游泳池中所学的所有泳姿根本用不上,他被急速的水流冲得只能手脚在水中胡乱划着,保持头部露出水面,一点一点地靠近贺贵才。
不知被冲出了多远,他的体力此刻已经透支得厉害,喝水的次数越来越多,嘴里充满了土腥味,感觉胃部的体积短时间内膨大了许多,肚子胀鼓鼓的,身子也越来越往下沉,周围一切的一切除了水还是水,他脑子中闪出了一个念头:这要是在上甘岭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