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家大院 第十五章 圆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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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圆魂夜
季瞳十年,前朝最后一位小皇帝不知所踪,而小皇帝在失踪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佞臣趁机把握朝政,把本就摇摇欲坠的王朝彻底推入了深渊。
从此,这片大陆风起云涌,陷入一片诡谲的迷云中。
在之后的十三年,英雄辈起,逐鹿天下,直到有一个人出现——纳兰一月。
这是传说一般的男人,他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先后占领了东部,北部的大部分地区,最后终于在十三年后一统了整个大陆,建立了瞳月王朝。在他统治的时代,民生初复,百业兴起,史称新月初盛。
然而在十五年之后,旧事重演,这位新皇帝又不知所踪。紧接着整个皇室陷入了内乱,先前的余孽趁机而入,紧接着在宫内掀起了一场轰动朝野的政变——西关亭之变。此后,整个朝廷四分五裂,整个国家陷入了动荡不安。终于,南罄王以“清乱党,正朝纲”为名起兵攻打都城,号集群雄,各路诸侯奋起而响应。于是,在天下太平了十五年之后,又陷入了乱世。
而最终决定当今格局的是在一天夜里。
那一天晚上,灯火通明,仿若白昼,而夜里的太阳便是一颗一颗头颅积聚在一起,红到了极致,像是黑日。
白夜里的黑日。
血,流不止。
新月十六年,瞳夜之战后,昔日繁盛的都城瞬而变成了人间地狱,哀鸿遍野。在之后更更名为瞳新城
而那夜正是除夕团圆的日子,既然人间不能聚首,那么死后的魂灵终于可以团圆,所以之后的除夕又被称为圆,魂,夜。
“奶娘,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那位失踪了的皇帝呢?还有剩下的纳兰家的人呢?”
“那位皇帝没人知道,不过剩下的纳兰家的人啊,恩,那些剩下的纳兰遗族来到了瞳新城,和我们瞳家在之后共同成了瞳新城的老大。他们来的时候我们瞳家也不过是一个新兴氏族而已。不过就在几年前,就连曾经显赫一时的纳兰家也销声匿迹了。”侨香儿怅然地叹了口气,她轻轻地梳过思瞳的头发,陡然间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小姐,晚宴已经准备好了,瞳姨娘叫您过去。”
“啊,心恋,你来了,怎么样,在外面玩得开心么?买了什么好玩意了?要是觉得不够尽兴的话我再放你一天,好不好?”
“不敢,小姐。”如此低敛的眉眼暗淡了那般娇莹似玉的面容。
思瞳静静地看着面前陷在暗影里的心恋,久久。
转过身,安静地应了声。
从何时开始,心恋就这么不冷不热,永永远远地背对着自己。
“那,奶娘,心恋,我先过去了。”
门,合上,像是没有声音。
“娘——”侨心恋纤巧地依在侨香儿的膝上,就像,就像——她的小姐那样。
“啪——”
清响,决绝。
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的掌印。
“到底是谁,教过你用这种态度对小姐说话!”
*
*
今夜圆魂。
百尺高楼,思瞳望不到楼顶。这得月楼,要比城楼高得不知何几。
百尺重城际,夜尽落星开。
这次的除夕宴是在这里。
“表小姐,这里请。”
*
*
西洋的琉璃灯晕染出淡淡的橙色的光,千万盏汇聚在一起,凝成白夜。
得月楼之繁星满夜——
明月当空。
得月楼之上,青白的光芒遥遥应向银河那边的清月,苍白得明亮,杳杳而不可得的——
明月珠。
素辉明荡漾,夜寐双月满。
思瞳的目光一刻不停,流连这里的每一处,甚至是一个不起眼的绳结,像是洒落了漫天碎芒的楼梯,那般耀目的光,却即使要把眼睛刺透,也舍不得闭上。
瞳姨娘说的满月之喜是在这里,那样的一天像是要惊了天,动了地般。
她的眼睛现出满满的要溢出的空洞来。
“吱嘎”一声。
沉阴木绵长的声音回响在大堂里……
高爇银盘百枝火,红妆照见殊分明。满庭紫焰作春雾,不知有月空中行。
高叠的上好瓷盘,满目的奇禽,海珍,百年的兰陵酒,混着乳酒淡淡的香气氤氲着不知名的躁动暧昧在满室的灯火下,偶尔会飘来女眷那里菊花酒不同的气息,似是带着淡淡哀忧。
“阿思,这里!”
是小五,思瞳蹙起的眉渐渐平缓下。
极快的射来,那样冷冰冰的目光,又不带一丝感情飞快的略去。
思瞳惊得猛得抬起头来。
只能看见那个人仍旧那样微微的淡然的笑着,好像永远都会对你这么笑着,却永远是离你最远的那个人。
那就是自己的父亲。
自己真的是他的……
女儿么?
她朝着小五走过去……
“对不起,表小姐,你不能坐这里。”总是面无表情的那些侍女冷冰冰,像是木偶一般地机械地说着什么不该。
那什么又该呢?
思瞳面无表情,她早已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想什么了。
“不要紧,表小姐不是外人,坐在一起也没关系。”六小姐瞳忆水向来是最让人欢喜的孩子。
“她”远远地向她调皮地眨眼,永永远远不会冷下来的阳光,即使是在再寒冷的冬天。
“就是么,为什么不可以坐这里,来,快坐!”五小姐瞳季瓷急急地拉了思瞳就要往下坐。
“不行。”仍旧是像死人一样的口气。
“你这狗奴才——”
“放肆。”像是忘记了世间所有感情的极平极淡的口吻,却平淡得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瞳天下似有若无,啜着酒,头侧向和这里相反的方向。
所有人都噤了声。
五小姐,一向如此地泼辣,而现时现地,她的脸单薄的像张白纸,被汗浸湿了。
瞳天下很享受……这种死寂的恐惧,无孔不入的光明里,他的眼被映大,放大了无数倍。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上,冰肌玉骨,光似乎要透过手指射过来。少年伏在桌上,单薄的肩头微微耸动,乌云青丝跟着一点一点地散落开来。他的眼睛似睁未睁,伴着嘴角微微弯起,头上的墨玉簪看不分明,,也是微微弯起,新月的形儿。
“这位是?”
思瞳抬眼望他,满含了不屑。
少年的眼睁开些微,换了个姿势,只手支着下颌,也斜了眼去看思瞳,朱唇微启,等着,说什么。
“这是你的表妹,你几年不在,不认得也正常,是我三弟的女儿。”妇人坐在瞳天下的身边,却与瞳天下相反的方向,只是素袍玉带,溢满了绝世风华,清月幽兰,那双眼,一见难忘,就像是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
“你若愿意,唤一声思瞳。”
温温的,不带一点温度,你既感受不到刺骨的寒,也没有温暖。
缓缓地,不容人插口。
“嗤——”这笑,与那温温的声音却是两个极端,刺耳的,要刮伤了耳朵。
怪笑。
少年的眼这才懒懒地张开,转了一转,露出一样的笑容,与那发声的女子对视了一眼。
“姐姐,这笑,是为何呢?”
“弟弟,我笑的是……我不敢说。”魑魅怪叫的声音却生了一副好皮囊,那声音难听到了什么地步,那女子就美到了何种地步。
这美,富丽堂皇。
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明明却是与先前那妇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也完全地不一样。
那少年眉头微蹙,像个孩子般痴笑着说,仿若天真:
“哦,为何不敢说?”
“我怕说了——”沙哑声带着轻轻的颤音,压抑不住的兴奋让女子的身子随着微漾,“被大家笑死呢!”
声音一落,就有另一个女人的笑声嘤嘤地响起。
“怎么了,二娘也觉得好笑么?”少年隔着指缝同女子一起望向先前的妇人,几乎是同时轻笑着问起。
“并无甚好笑。”另一个笑起的女人答道,声音带着还未来得及随着年龄褪去的娇媚味儿。
“碰——”
先前的妇人筷子落在了地上。
只是静静地捡起。
于是就有人站起,也是穿着白衣,像是比少年年少,却与那少年不同,隐隐地老成些。
敛了衣上前抬起少年的臂弯,“够了,二哥,你喝醉了。”
少年的嘴角咧得更弯“醉了?”少年的头第一次抬起,侧向妇人,眼却直直地看向瞳天下,“大夫人让我醉,我能不醉么?”啜了一口酒,像是轻轻微抿,杯子滚到桌上,滴酒,未剩。
大夫人撒的这一个高明又不太高明的谎。坐着的人,都明白,思瞳到底是不是大夫人的侄女,还是——不过是瞳天下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流债。
这样的表小姐,公子再多不过了。
“思瞳表妹,你且坐在这里。”
白衣公子朝思瞳微微颔首,伸手指向五小姐身侧的位置。
思瞳抬头错愕地看他一眼。
安静地应下。
“好了,开宴罢。”戏看够了,瞳天下放下酒杯,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轻柔出声。
仿若是向着所有人。
*
*
灯火喧嚣,流川不息。
思瞳有一种感觉,这样的热闹,从来都只是别人的。
她的人生,好像一个看客。
无论是否是被别人看。
就如现在,被人们偷偷地,用着余光,轻蔑地斜视。
她也看他们,一个个地挨过去看。
隔着桌下的流苏,水忆桐握住她的手,把温暖注入,她的手心。
水忆桐余下的另一只手,夹菜递给身旁的女子。
女子用碟子盛下,凝视着,缓缓咬开,浅菊色的糖汁溅了开来,染在唇边,微光莹润。
“娘——”水忆桐的声音甜腻腻地,酥糖一样,黏在一起。
六夫人手中的碟子微微一颤。
她一直低着头。
这刻,缓缓地抬头。
六夫人敛了衣袖道:“老爷——准备了节目为大家助助兴。”
瞳天下的目光涣散,这一声,眼神聚在了一起。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流水,淌过千年,只余溪水潺潺。
“好啊,冰儿果然是个七巧玲珑剔透妙人儿。”
有目光,淬了毒般射向夏冰。
六夫人曾是绝世风华的傀儡美人,名动天下。
傀儡戏。
六夫人挥洒的水袖,千丝万缕,流水淙淙,像是活过来的傀儡,一举手,一投足,倾下月光零星,碎玉漫天。
“下弦月,星满天,像水涟涟……”
思瞳觉得似曾相识。
那年夏天,烟火河灯。
这六夫人是最近才接来的。
六夫人陡而,转过了身,秋波微转,转盼多情。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白衣少年也向着那个方向,微微沉吟。
思瞳却蓦然笑了出来。
她看到那个侍女跟着瞳总管下去,一脸的春光,无限娇媚。
也不知道二夫人今晚可否安眠?
辗转到天明?思瞳的嘴角落下。举起杯,遥遥应向瞳天下。
“姨——父,这杯茶是我敬你的,祝你年年有——今日。
圆魂之夜。
孤灯不照返魂人,檐流未滴梅花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