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血越中原胡笳度,殊途同归点红烛  第045章 君无心(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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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着自己奉的主子越走越近,心中也为她感到羞惊,夜夜期盼谁能归来,却不会想到有今日。相夫人难道不知自己现在是哪般模样,还能这般宠辱不惊的?
    白芷速速起身向着主子奔去,这回没有闪失,便要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可是一摸她的手,却冰凉刺骨。
    弄尘抬眼看清楚走近的三人,脑海一直还混沌着,脚步才是有一霎的停滞,白芷想着夫人还是有所感知,可没有一会儿,看她却提步向着那一绯甲身影径直走去。
    白芷心慌意乱,只盼着相爷能说些什么,好让人心中安暖一丝也可,待府上人向来温然如玉,定然无论什么样的回应,都是一颗强心丸。
    可是她是眼睁睁得看绯角衣影一步一煞未有停留,从她身旁经过。
    淡淡的柚木香气浮过鼻尖,红墙花开风中的气息,染上路过之人带来少时熟识的香,人间四月初晴,迷得似梦似幻。
    “…新阁有些闷,就出来走走…”指间把玩着袖中的菱花,凌丝遮掩了她的神情,背对着他听不出语气,好似是自语,其实说给来人听。
    这一会儿,弄尘也才觉得好似是等了有些日子。
    白芷心口顿闷,也知道相夫人是在同他解释…
    只是他的脚步并未停下。
    院子后速速赶来,躲在花丛里等着看热闹的侍俾们窸窸窣窣,唏嘘一阵叹。
    前行的脚步有些远了,身后的白衣素骨女子却忽得唤出声来。
    “相爷,请留步。我有一事…相求。”眼前的景致晃得厉害,要清楚得说完这句话,是费了些神。
    身前的脚步坚实落地亦步亦趋,轻沉语声漫不经心,他未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却问道:“…要多少?”
    听罢花丛的人们显然有些按耐不住心口的颤震,也知道前些日子,夫人收下相爷的百万银子,却还能讨得燕大夫人极是欢心,也不再有偷偷摸摸那般行为,想一想也能明白过来,今日相爷是——问她要多少银子。
    白芷脸色比主子还要苍白,脚步停在石径上,恍觉得脚底有千虫啃咬,只想拉着主子不要再追了,她却只是不敢动弹,。
    弄尘跟上他的脚步,一尺之距,凝眉不及,袖里指间将菱花攥碎了纷落。未有料想他会如是出言,听罢,才知自己真得糊涂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当这会儿就明说。
    宫内的传闻流入街头真真假假,还没有弄清之前就不能沉不住气。趁着眼前的景致都还清晰,那绯甲束带,青丝刃剑还未成幻影,她低眸想了想,却回道:“我想…相爷……能否再予我两百万两?”
    白芷的脚步有些踉跄,她不是一直想见相爷么?怎么见到了为的就是说这样的话?
    他未有应答,他的两步能抵她的三步,而她一直仓惶跟着,所到之处湿法就是一阵风都能让她的一步越发吃力,她不敢望远方,只是余光看到红墙后的两颗小脑袋艰难得悬着,可眼里他们的影子转瞬又模糊了。
    “会够?”前头步屡刹那停下,杀意无知无觉从身后袭到素裳眉心,没有拔剑,亦没有张弓,可就是有厉言能让人窒息。偷听的人是不敢呼吸,觉得相夫人往日在府上风光得很,今日在相爷面前卑如侍婢,恐怕连侍婢都不如。风吹得手心凉凉的,菱花残瓣散落了一地,腹痛意忽的袭上心头,脸色闪白,脚步缓缓停下。
    白芷凝眉距他们三步远,见夫人的脚步已停下,心感悬着不知所措。燕大夫人也曾让白芷捎信到政殿,说府中这新相夫人不日不夜得等他回来吃顿家饭,已经足足有半月,让他能回来的话,便回府一趟。可他今日一回来就是连半句寒暄也未有,竟是冷言相对。
    相爷不喜多言,说话从来言简,也不知温雅性子,今日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可谁听着都明白是轻蔑侮辱,旁人听着都受不下,更何况是一心惦念着相爷的夫人?
    弄尘直觉眼前身影仍旧在缓缓晃动,身子忽的冰得好似要冻住,脑袋嗡嗡做响,天青鸟巡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听得他问她够不够,她想要说什么,却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使劲清醒着脑袋想了想,还是要将人留住,再等他回来一趟也真不知猴年马月。
    纵然她被这燕府岁月蹉跎得只剩了葱段身子,得不偿失,可到时候若有一双人恨起她来,恐怕不是一时而是一辈子的事。
    “白芷,相爷回来了,去准备饭菜…”她撑着神智,唇边挤出了一丝欣然笑意哑着换做他言,她福着身一直未起,青丝落额,狼狈不堪,万分蝼蚁得迎合姿态,让白芷心口莫名一酸,忘了回应。
    她的眼底盛下金足镶缕的青靴,腰间蛟凤相缠的青剑,临宫兴盛,那剑外渗商雨,内平大云,如今看着却觉得那年雨里血洗后不可方物的少年,是离自己越发遥远了。
    “不必。”话落,他的身影已经远在暮色里,等她还未恍神,尘土飞扬呛得人喉哽酸涩,漫长时光等来一时半刻的停留,也没有料想过要同曾时亲昵唤着的人说一说话,今时比步屡登天还难。
    “夫人怎么了吗?为何偏要说那样的话!百万银子还不是花在燕府上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白芷跟着弄尘坐在燕府门槛石阶上看日暮云霞变换,听她方才是说有事相求于他,谁知听相爷会那般看她,再有什么事恐怕也没有脸皮儿说了。
    在白芷印像里,从相夫人进府第一日,就在等燕相,一直等到了今日。
    好似是理所当然,却也能让人忘了,她其实一直就在做这件事,做着徒增愁绪,对自己丝毫无益的事。
    白芷托腮,同她并坐发呆,歪着头却同情得望着弄尘,见她靠在膝头,整张小脸埋入了盘袖中,颓得叹了三四口气,耷拉着脑袋,还未干的发,滴这水珠的白衣,想这夫人模样倒像传说中极了落水狗儿,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把自己整成这番模样?白芷便不由忍不住却捂嘴笑出声来。
    “我那样说,你们爷才信。”弄尘抬眼白纱透底灰蒙天,不知何处有謫仙,有些茫然,脸色越发苍白,心中愁叙越加,被白芷嘲笑也无妨,她觉得自己不是落水狗儿而是只会向人讨银子的丧家犬…
    远处金宫三千,红墙高瓦,还要等多久才能看得清?
    “弄尘是故意要给自己抹黑!改日相爷来了,你绝不能提银子的事,你要是想相爷误会你是贪财虚荣之人,你就尽管提。”白芷装腔,学着燕大夫人的样子,语重心长道,颇觉得自己像个大人,能教训起她来,那听着的人埋在膝头轻轻得笑,笑得肩颤不已,白芷跟着笑,觉得自己真能逗人开心。
    不远处,有尘土飞扬,马蹄声渐进,想着是相爷回心转意了?白芷连忙拽着她起来,一拽却不起,只能自己先顾着站起来,可看清一来人,心中大石一落也替她落寞一阵,看到的是侍卫之良,听其传道:“相爷落下公文薄。”
    他一身青衣干净利落,跟谁久了,说话也同谁一样。之良再是看了一眼正坐在石阶上的相夫人,若有所思,转身就要进府。
    白芷思虑半晌却登大了眼,受了惊似的,大叫,那爪子张一已经拦住了青衣,嚷出了声:“公文薄?连公文薄都带进宫去,难不成相爷往后要一直要留在宫中,不回相府了?!”
    之良冷着脸,伸手便扒开了她不安分的手,不发一言就是默认了,径直进了府,匆匆出门时,发现方才一直呆坐在石阶上的相夫人已经不在。
    然,白芷有的忧了,相夫人坐在门府边那会,她却丝毫没有发觉她的异常,实则有已经病得不轻在发抖。
    在之良进府后,她已忽得蜷在石阶上抱肚翻滚,眼纱落,紧闭着眼,那一刹的容颜尽露,晶莹两行刷然落下,一落不止,就是半句吱声也没有,白芷唏嘘,手误足措,才发现从她进府前就已经在忍着,掌心的皮肉已破,那菱花渗入了血色,她根本不知她到底还要忍多久,可再等她缓缓睁开婆娑泪眼,清澈两汪异瞳倔强得望着青空,只那一刻,却吓得白芷脸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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