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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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四更,我独起身审批公文,易容家人模样的张赭端便至,俊朗将军又成小厮。张赭端父原是我我父家丁,我自幼与他共长,后亦是随我投王,因有勇力凭战功受赏,现今节制开阳国都东城兵马。
我屏退旁人,他便直接坐下,独自生气。
“你究竟有何事,如此莽撞?”我言下已带不耐之意。
“呵,有何莽撞,不过为你解围罢了,我本是你门人谁人不知。凌倾那厮若有疑虑,早不用你我。”
“你大胆!竟敢直呼殿下名讳!”他言无顾忌,此语怕是酝酿多时了。
“哼,你直上殿下龙床,便不大胆!”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继而却转头一笑,只觉血冲顶梁。我这二十余年日日笑不由衷,唯今日最觉凄苦。我父纵骂名千古,生平还有张父相随,我这一腔心血付入流水东去,无可相知。我与张赭端一路走来,他既睹我言行,知我抱负,仍不明我心志,那便任它岁月如波,夫复何言。
“丞相大人,你每月都私车出入王宫数次,黄昏便至,黎明才还,你已放浪无惧,还畏何人言?”他见我不应,又出言相激,竟上前抖起我桌上公文。“呵呵,昨日呈王奏章,今便已入相府,你名虽为相,实则若王。凌倾对相国宠幸,远胜当年安郡王啊。”
“那便如何?”事已至此,解释无用。
“你…”张赭端气结,双颊通红,幼年时有人辱我,都是他替我出头,每每打的脸目青肿,还是要我代他受过。他迟疑半晌,才道:“你此言当真真心么。”
我仍不语,他突然半跪当地。
“公子,‘天道离析,赤麟降世’你竟忘了么!”
我豁然站起,他怎知此语。我父本是天朝祭司,夜卜星相,见帝星暗弱,紫宫西移,辅星闪耀,似有乱世之象。祈天龟卜,得此八字,视若箴言,
先帝穷兵黩武,我父当日亲睹先帝破涼,血流飘橹,只道人神共愤,天朝千年气数将近,便应摇光王做应,摇光破京后我父记功,仍做掌席大祭司,一身侍两朝,为天下诟病,有苦难言。谁道他只为苍生免于水火,纵功名加身,仍郁郁而终,临终前嘱我尹家虽世受君恩,但民为贵君为轻,大丈夫生值此千年不遇之浩劫,需心怀万民,泽被天下,九死不悔。又将生平所叁天机尽道于我,万千叮嘱,死不瞑目。而依父之言,赤麟者,天下祸首,我若遇之必减除,一为黎民,二偿父愿。此事万千机密,但张父随我父多年,后更是以死殉主,张赭端知道,我并不十分惊奇。只不知他道殿下即为赤麟,从何而知。
“赭端,你,你何出此语!”我口气只不自觉的软下不少。
“呵,我本疑心多年,今日试探看来不虚啊。凌倾用兵如神,勇力无敌,是不世出之良将,幼年便显赫诸国,可开阳先王竟突将其配至北疆苦寒之地多年,不假兵权,身边侍从,名为侍奉,实为监管,这是疑点之一。他出世十年,灭摇光,定肜族,服玉衡,壮开阳,虽为势趋,但非他勇力不可及。我随你投他多年,他疆场骁勇,指点江山,谈笑自若。更屡出奇兵,宛若天人。但每次大战后便深居简出,言笑不苟,前后判若两人,这是其二,我早与你言明。那次安郡王出走,他轻骑相追,肜族素以快骑闻名,他曾千里追击,如若儿戏。但安郡王体弱马术平平,他何以不及而返,众人只敢疑不敢言。更可笑之后你名为赴柳江督防,却在王宫住了三日,别人不知,你还想瞒我么!”
他双拳紧握,目眦尽裂,我心骤沉,嘴中却道。
“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也罢,我也谅你不会轻认。你莫忘了我亦识星相,你每入宫时必是天象有异,我虽不能深解,但知赤麟本为星宿下凡,性属至阳,克制之道,你们尹家数辈谙熟玄学,定知分晓。大概不过…不过阴阳苟合,枉顾人伦罢了。”他言罢转身,再不理我。看来他心中已有定见,我辩白无益。这事又颇有曲折,无法对他尽言,但赤麟之说,实为天机,他性行激烈,若信口乱说,怕引来大祸。我与他多年兄弟,实不忍见他空误性命。
便笑道;“赤麟、星相之说,向来玄虚,我素不信,这你也知,我虽出身此道世家,自幼诸多厌恶。何况父亲事事卜卦问天,却生平未有一事遂愿,反倒骂名千古,做世人笑谈。前车之鉴即在,我又为开阳国相,行新政数年,大化天下,早不拘于此道,你过于多心了。”
我见他目光闪烁,似有心动。便欲拉他同坐,他闪身躲过,却扳住了我的双肩。
“你这般维护便是真心喜欢了他,入宫也罢,为他制衡赤麟也罢,都发自真心,并无怨悔。是也不是?”
我听他语气,才长出了一口气。张赭端素来蔑视鬼神,看来也未真信赤麟之说,他气的不过是我行事,这便有了缓解。
“赭端,你还是不知我,我一生抱负,只为大政可推于天下,男儿有作为于世,得意尽欢,于心无愧,何虑众人聒噪。当日扶助殿下,也是看重他可开疆土,却无心文政,你我才华可以尽展罢了。我再不瞒你,我确知他即为赤麟,也确在为他制衡,但此中道理并不如你所想,我如此做不过为他掩人耳目,再取信于他罢了。莫不成你竟忘了我曾令你暗通天衡,以保故国,他与天衡之战未有胜绩,除去安郡王,你我也居功至伟啊。”
这话却是实情,尹家故居天权,张赭端更是生在天权,后又随父进京,池鱼思渊,他素恋旧土,更有不少故交在天权为官,我当日通过他告警天权,却是知天权小国空自讨伐攻取只能让局势告警,于大局无益,也实不忍见战事再起的意思。他为这事感激我许久,今日重提,他果然动心。
“哈哈,公子,果然如此,我早知你必不如他们所说那样。”他还是如此少年心性,想必是我最近备受指摘,有些闲言碎语转到他那儿,他便压制不住,才有了今日长短。
他仍不放心,又拉我道:“你且说说,你如何为他压制赤麟。”
我正琢磨着如何搪塞他,却听院中有人急走而来。张赭端忙转入侧室,来的却是我院中家人,说是王派人命我速入宫见驾。我觉今日突然便忙命家人备车,要张赭端速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