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心口的朱砂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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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颖昨天回来后,连开了半天的会,晚上被郑天朗拉去开发二区,硬是在空旷荒凉的地皮上喝了半夜的酒,听那大老爷们从二十年前倒腾女式胸罩内裤说起。徐颖是华阀出身,子成母业继承公司,没有捞第一桶金的经验。这种蝇营狗苟的底层市井生活他听得饶是有趣,不禁对郑天朗刮目相看。旁边这个舌头打结说到动情出总是爆粗口的人是一个地道的草根阶层创业者。听到酣处甚至生出些艳羡来,这种云泥之别的境遇变迁自己若能亲自体验该是多么刺激。
喝到夜深时寒冷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地气和天寒揉在一起,喝很少白酒的徐颖渐渐感到不支。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想到两边都有孩子,他让司机开去公司大楼,喝了药后便沉沉睡去。
接下的一个星期他没去丽湖,只第二天让刘骏把带来的东西送过去。有些事必须要完成,否则,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个被自己锁住的男孩。
颖石财务部经理张超这一周的日子很不好过,他成了公司出入总裁办公室频率最高的人,以前,这个身份是属于张茂的。是不是因为茂哥这几天出差,才摊上自己的?他抱着文件夹匆匆穿梭于公司和民政部的时候抽空想到。
这个周二,集团员工同时收到总裁徐颖亲自写的内部邮件,告知大家公司成立颖石慈善基金会消息,公司投入五千万元,徐颖带头个人捐款两百万,号召大家量己而出,为帮助贫困地区的医疗,教育改善而出力。颖石慈善基金专设账号,由公司聘请专人管理,每半年向所有捐款人公布一次。邮件下方附有几张图片。平板的傻瓜相机拍摄出的照片震撼了所有人的心脏:空洞麻木躺在地上输液的老人,破败龟裂的黄土坯墙上悬挂的盐水瓶,简陋飘摇的小学校,崎岖原始的山路,和孩子们快乐质朴的笑脸。
三天过去,财务部张超一脸兴奋的走进徐颖办公室。“徐总,您猜二天咱们集团员工捐了多少吗?”他鼻尖上泛着油光。“多少?”徐颖手里翻着文件,随口问。张超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三百二十六万。”徐颖放下文件,看着张超笑道:“先别说钱的事,让你招的基金管理人员什么时候到位?”张超说:“刚从人力资源那里出来,他们说今天下午安排面试。”徐颖点头:“这个基金要盈利和非盈利结合着操作,而执行主管必须要有基金管理经验,懂得操作资助计划和基金会日常事务,我可不要一个账房先生。”张超附和地连连点头称是。
手续下来的快,捐款汇入得踊跃,徐颖甚至还拉动徐美丽,郑天朗参与进来,说他们好歹也算颖石嫡系,不能袖手。两人倒也痛快,一人一百万拍进基金账户。一周后,颖石慈善基金会成立的发布会在总部大楼的第一会议厅举行。
阮峥添了心慌的毛病,这心慌是温淡的,就如同小火煨着汤,他感觉自己要被煨得烂掉了。春天沸沸扬扬得渲染开每根树枝的梢头,连空气中都添了花粉郁香的味道。石磊的话:春天是一年里最适合发情的季节。无厘头的很,但也有逻辑,阮峥就觉得自己被困在这个逻辑里面,如一只身陷囹圄的困兽。他隐隐多了兵临城下的危险,莫名的,就是终日惴惴的。
周末,阮峥和原来同寝的一帮人到郭侠和高晴晴的小窝腐败,照旧是身价不菲的阮大厨掌勺,烟腾油呛之后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一箱啤酒喂不够一众血气方刚的男女豪杰,高晴晴纤手一挥:让楼下的小店再送上来一箱,人生得意须尽欢,奶奶滴!管鹏在旁边呼号助阵:就是,就是!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日事今日毕,喝!喝!他举起墨绿色的酒瓶挨个闯击桌上的瓶子,仰脖咕咚咕咚狂饮。
阮峥探询地看向旁边的司佳宁,那厮会意,在他耳边悄声说:和张洁散了。阮峥吃惊的睁大眼睛“为什么啊?”司佳宁摇头,撇着嘴:“不知道,死活不说,我们也不好多问。听高大嫂说是为了什么诗社的社长,估计是出了男小三。”两个人低语的当口,那边郭侠已经和石磊聊到实习的事上了。明年就要毕业了,一般到大三就开始各自寻找渠道为前程铺路。“老二,跟你那资本家的爹说过实习的事了吗?”“没,忙得跟牲口似的,哪顾得上啊!”“一句话的事,你忙乎啥呢?”“床上忙乎,床下忙,我日理万机我!”高晴晴大声叫停:“石磊,你那张马桶嘴给我闭上,还有女士在呢,注意影响啊!”阮峥抿嘴笑着,没出声。
“你们都找了实习单位了吗?”司佳宁挑起话端。其余几个都面面相觑,纷纷摇头。管鹏烦躁地拧紧眉毛:“哎呀,说点让人高兴的事行不行。天天画图,作业的,就轻省这么一晚上别提那个了。”石磊斜他一眼:“不就是个女人嘛,散了还有满大街的在那晃悠,你瞧你那样!大丈夫何患无妻!”话音刚落,忽听他惨呼一声,咧着嘴看向一边的吴虞寒,女孩气鼓鼓地瞪大眼:“你倒想得开!”郭侠一干人等幸灾乐祸大笑不已。这时敲门声响起,郭侠起身开门,管鹏欢呼上前接过啤酒箱。
房东家老旧的电视机在哇哇啦啦播放本地新闻,全当背景音乐。杯觥交错间,离电视最近的石磊忽然大叫:“听,在报颖石的新闻。”喧闹声戛然而止,新闻小姐庄重的声音灌进房间每个角落。阮峥手里捏着筷子,静静看着屏幕,21寸的老电视画质粗糙,颜色失真,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背景板上自己简陋破敝的家乡,还有邻家总是殷殷叫他小峥哥哥的男娃娃。短短一分钟左右的电视新闻,语言简练公允,里面没有徐颖。
阮峥一直很安静,静成了一道影儿,他慢慢咀嚼嘴里的饭菜,仿佛那是世间难得的珍馐。石磊用肩膀轻轻碰了他:“阿阮,你笑什么,土豆就那么好看吗?”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一直在翘着。
司佳宁这时摆出一副狗腿子样对阮峥说:“阿阮,能不能跟那个徐总说说,我们去他们公司实习啊,上次吃饭的时候他说欢迎我们去公司实习的话还算不算数啊。”郭侠,石磊几人相视一眼,齐刷刷把眼神调到阮峥身上巴巴看着。阮峥静静吞咽掉嘴里的饭,轻声说:“我和他说说。”
回家时,阮峥没有让刘骏来接,偶尔一个人在热闹的街市上走走是件愉悦的事。闹市里的霓虹在夜空中熏蒸出大蓬大篷的绯靡光晕,他安静地行走,淡淡的光晕笼在他身周,眉眼里好像蒙了上一层薄薄的水,浸在微漾的光影织就的涟漪里,沉荡得影影绰绰。行至汽车站,栖身于拥挤的人群里,等待自己的那辆。酒气在心里脑际盘旋,打着漩儿上升。男孩不知道他已经人面桃花得招人侧目了,那艳光酽酽儿地波散开去,惹得四周的人眼都不安分起来。好在,很快车来了。
爱情是什么,他很少想过。从前的日子过得匆忙饥馑,他只顾的上自己的学业和肚腹。这些天里,他却总是纠结于这个问题,爱情没有专属的定义,只有那些个动心连成了片便有了爱的质感。如果说,曾经他心里是两座岛屿,势均力敌的对峙,那么,现在也只剩下自己心灵深处的那一座。而他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船影儿,向着那座光明的岛泅渡。
坐在车上,摇摇晃晃地随着车身颠簸。车外车内皆是人间烟火的喧挤,他着了实处的安心,对自己说道:“就是他吧。”说完心定了,眼角眉梢便勾出万千的锦绣来。这一下子,直接导致旁边一胖哥们流了鼻血。真真冤孽!
回到家,洗了澡,坐下来看着牙牙没有仪态的睡姿。看着看着,他就听到了楼梯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徐缓的敲进了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