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炽烈。
    选择在中午去找矞孜确实是明智之举，因为其它时间，他应该要么在画美女，要么在收受贿赂。圣女这样想着，跟随回雁宫的侍女来到了矞孜会客的偏殿。矞孜正坐在桌边，已经为她沏好了茶。看到她来了，他站起来，笑着说：“我知道圣女今天一定会来，所以早上就在这里等候了。圣女请坐。”
    圣女坐到了他对面，故意理直气壮地说：“矞大人又在骗我了，早上我来的时侯你明明不在的。”
    “呀，被拆穿了。”矞孜说着吐了吐舌头。
    看到他的样子，圣女笑了起来，得意地说：“哈哈，我是骗你的。谁让你总开我玩笑了？”
    矞孜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连圣女也来欺侮矞孜了，矞孜真可怜。”
    虽然知道他是假装的，但圣女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她说：“好啦，还不是因为你以前总是很过分地欺负我？”
    “圣女真的觉得我以前很过分吗？”矞孜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也——也不是啦。”圣女结结巴巴地说。
    矞孜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戏谑神情。
    看来以后还是会被他欺侮了……圣女这样想着，不禁为自己的未来叹了口气。
    “圣女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莫非你也想竟选王妃？还是终于认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决定不再做他理想世界里的玩偶了？”矞孜寻开心似的问道。
    “不许你这样说珺大人！为什么连你也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说玩偶的话，我觉得我更像是你的玩偶呢。”圣女有些生气地说。
    矞孜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也不顾忌她生气的眼神，目光逼向她，说：“圣女还没发现吗，竻箬真正的死因？”
    圣女看着他咄咄的目光，额上渗出了冷汗。她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如同透明了一般，任何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疑虑或顾忌，都会被他看到并加以利用。
    “矞大人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刺客所为吗？”她低声说。
    “人死了，才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矞孜故意压低声音说。
    “难道你想说，是珺大人杀人灭口吗？”虽然这一想法也曾在圣女脑中闪现，但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甚至觉得，怀疑珺大人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圣女大人不要乱猜。猜错了，可是会没命的哦。”矞孜狡猾地说。
    “矞孜，你居心叵测，这是在挑拨我和珺大人之间的关系吧？”圣女咬着嘴唇，生气地说。
    矞孜冷笑道：“咦？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更何况，真正互相信任的两个人，任别人怎么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出现裂痕的。圣女大人，你心里真的对珺大人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当然！”圣女斩钉截铁地说：“鬼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圣女这次来找矞孜的目的之一，其实就是问他关于竻箬之死的看法。不过不管怎样，她想她都不可以怀疑珺大人。毕竟珺大人对她那么好，冒死把龙丹偷出来救她，她怎么能不信任他呢？
    “我还以为圣女这次来找我的目的是问我对竻箬之死以及珺大人的看法呢，看来我猜错了。那么圣女大人大架光临有何贵干呢？”矞孜盛气凌人地看着她问。
    冷汗沿圣女的脸颊滑落。她开始怀疑矞孜或许有某种特殊能力可以洞悉别人的内心了。
    看到她的样子，矞孜以戏弄的语气说：“不会只是想来看看我吧？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当然不是！”圣女立刻否定道，然后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矞孜说：“对了，那夜你摘下白娘，是故意的吧？你其实是在暗示我毒杀竻箬吧？”
    “圣女想多了。而且我知道，圣女做不到。”矞孜阴冷地笑着说。
    “我差一点就杀了她！”圣女有些激动地说。但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多嘴了，慌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看到她的动作，矞孜突然大笑起来：“圣女真是可爱呢。即使我确实曾诱导你去杀人，但你还是没有杀掉她不是吗？竻箬不会被你杀死，这是必然的。”说着，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再次强调说：“圣女，你不会杀死竻箬，竻箬那晚必死，这一切都是必然的。因为自从你们来到这个宫里，你们的手脚就被人套上了丝线，成了人偶。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人偶师的指示下完成的，一点也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这一切都与你们自己的意志无关，都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的。这整个宫殿不过是一个舞台，人偶师们操控着自己的玩偶，表演着自己的戏剧。只是人偶师们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总觉得自己的人偶不够多，不够好。于是他们便会去抢别人的人偶，抢不来的，就想办法毁掉。有时也会出现一些不听话的人偶，这时人偶师们就要狠下心，毁掉他们，这样才不会影响整出戏剧的进行。”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那天你还说这个宫殿是一个囚笼呢，今天怎么又变成舞台了？”知道他在说着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圣女就是无法理解。
    矞孜轻笑了一声，说：“因为时机已经成熟，人偶师们和他们的人偶都已到位，所以囚笼也就变成了舞台。”顿了一下，他又说：“其实关于人偶的这个说法呢，是某个人在很久以前告诉我的，当年就是她让竻箬离宫的。她还告诉竻箬，让她永远不要再回宫，否则就会死——因为时过境迁，她已经不再是这宫里人偶师了，反而成了一个不好用的人偶。而不好用的人偶呢，就像有些棋子一样，注定要成为弃卒的。”
    “她是谁，为什么在几年前就能预知现在发生的事情？”圣女好奇地问。
    矞孜低下头，惋惜地说：“她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可怜这世上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子，就这样死了。”
    圣女微微蹙眉：“虽然我听不太懂那些关于人偶的言论，但还是觉得她很厉害。”
    “听不懂吗？真是遗憾呢。可怜的人偶小姐，还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呢。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身边就已经有两个人偶被破坏掉了哦。再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他的语气似乎有种蛊惑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早就猜到你什么都不会承认的。”圣女摇着头说。她的话答非所问，或许她在刻意逃避着某些残酷的事情吧？
    听到她的话，矞孜轻叹了一声，失望地说：“圣女还有话要说吧？不过在此之前，请先品一品我的茶吧？这可是上等的贡茶哦。”
    圣女按照他说的，轻呷了一口茶，好香……肯定又是贿赂！想到这里，她把茶推到了一边。
    “怎么，不好喝吗？这可是一位贵族送给我的极品茶叶哦，因为太喜欢了，只有收下。为此我还要发挥想象力把他丑陋的女儿画得很漂亮呢。”矞孜不满地说。
    “果然是贿赂，我才不要喝呢。矞大人，你这里很肮脏呢。”圣女鄙夷地说。
    “咦，哪里脏了？我宫里的婢女们可是很勤快的哦。看，一丝灰尘都没有。”说着，他用手摸了一下桌面给她看。
    她知道他只是装作没听懂她的意思，索性不再理他。见她这样，他也不再说话，在一边品起茶来。
    “你怎么知道白娘有毒的？我梦中那个种满白娘的院落，你知道在哪里吗？”圣女突然问。
    他神秘一笑，说：“白娘有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珺大人在宫中种植白娘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我们了。不过我知道白娘有毒，是在那之前。很久以前，我曾去过一个高山上的村落，那个村子的村民用白娘的汁液毒杀叛徒以及外来者。圣女知道白娘的花语吗？是背叛。”说着，他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圣女。她正要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时，他突然说：“圣女不要动，让我为你画幅肖像吧？现在的光线很好呢。”
    “我才不要。”她干脆地拒绝了他，总要打击一下他的锐气才行。
    听到她的拒绝，他也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说：“真是可惜呢。”
    “关于白娘，你还知道什么？那个高山上的村落在哪里，叫什么？”圣女追问道。
    矞孜摇了摇头，说：“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对于白娘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哦。”圣女失望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圣女说：“对了，作为宫廷画师，你画过这宫里的很多人吧，我可以看看你的画作吗？”
    矞孜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圣女想看的，其实是岚瑄玚吧？”
    没想到又被他猜中了，圣女一时不知所措。她确实是想看看岚瑄玚，看看那个为大家所喜爱，而自己却因偷服了本应属于她的龙丹而代替她活下来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看圣女的表情，应该是在嫉妒她吧？不过我更喜欢圣女你呢。岚瑄玚呢，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很忧郁的感觉。”或许是在安慰她，矞孜说道。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是听他这么说，圣女还是很高兴地反问道：“真的吗，你真的更喜欢我吗？”
    矞孜笑了起来：“圣女终于笑了。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王室画馆。不过，圣女要怎么答谢我呢？”
    “我没有什么可以贿赂你的。”圣女低头说。
    “圣女有我最想要的东西呢。”听他的语气，又要开始戏弄她了。
    虽然很想摆脱这种状态，但圣女却无计可施，只能低声问道：“什么东西？”
    “你自己。”矞孜立刻说道。
    圣女顿时双颊飞红，知道他是在捉弄自己，便没有搭理他。
    矞孜笑了起来，说：“圣女请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