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乐章 月下夜想曲 第六章 悠久的旋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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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长,却并不是不会退散,原本还算明亮的紫色月光开始变得稀薄而清淡,此刻就如同整个漫迦大陆都披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淡紫色纱衣,模糊了清晰与朦胧的界线。
圆月西落,旭日东升,一个夜晚终于过去,初暖的阳光洒向大地,比起月芒少了一丝温柔,却多出一分暖意。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在沐浴了紫色月华之后迎接这让人心中一暖的阳光,在密林千层的漆夜森林,这里的白天与夜晚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阳光并没有双子月光融合之后产生的那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将光亮洒入这一片已有数万年没享受过阳光的黑暗之中,哪怕是正如的烈阳都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粗枝密叶,更何况此刻这温和的初阳。
比起往昔的清晨,今日漆夜森林里面却是显得多出了几分热闹,原本几乎可以用沉寂来形容的黑暗此刻却是不断地散发出传出数里的嚎叫与重吼,仔细感受的话,甚至可以察觉到地面在以细不可见的幅度微微地震动,如果把耳朵贴在松软的泥土地上,就可以听见低沉的轰鸣声透过大地传来,没有一刻停歇。
层层叠叠的木叶之下,黑压压的一片阴影如同在翻滚的浪潮,声势浩大地推过,无数魔物踏在地上的脚步产生了令大地都为之震撼的共鸣,轰隆声响就仿佛真正的浪潮拍击着悬崖岸礁,给人一种震撼的冲击。
魔潮奔腾,那数百只魔物身上的血腥味就如同强力的磁铁,在黑暗的漆夜森林中将无数依靠嗅觉存活的魔物从沉睡中唤醒,然后随着它们的脚步开始奔跑,仅仅半个小时,原本在之前的杀戮中只剩下数百之数的魔物便已经壮大到了恐怖的数千,其中甚至已经出现了七级魔物的身影——那隐隐散发出来的威压让四周那些五级和六级的魔物根本不敢靠近它们三尺以内。
血腥味对于魔物来说是最好的狂躁剂,哪怕其中不少魔物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大部队在它们生存的这个巨大的漆夜森林之中狂奔,但对已经被血腥味充斥了味觉的它们来说,这根本不需要理由。
恐怖的黑色浪潮疯狂地席卷着所经过的一切,除了在准备进入那些八级魔兽的领地之时会绕行之外,魔潮就仿佛势不可挡的黑色泥石流,所过之处大地一片狼藉。魔物们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将感官蔓延,它们势必要找到那三个闯入漆夜森林的人,将之碎尸万段!
比起许多不知所以,仅仅是来凑个热闹的魔物,那些混杂在魔潮之中的七级魔物却是有着明确的目的。它们已经从那些身上沾染着血腥味的魔物那里得到“有人进入漆夜森林”的消息,尤其是知道那三个人至少都是七级的强者,而且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宝具,已经拥有了灵智的它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去争取这个吞噬七级强者魔力以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机会——这就是漆夜森林的法则,弱的一方,永远只是强者的粮食,无论是身体,还是所拥有的一切。
疯狂的魔潮翻涌而过,大地震撼,尘土纷飞,然而在黑暗之中太过依赖嗅觉的魔物们却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一条溪流之上,光线在略微的扭曲之中勾勒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模糊不清,那如同凭空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双银色的眸子紧紧地跟着逐渐远去的阴影浪潮,哪怕是最后一只魔物离开了她的视线,那双眸子之中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米娅那双银色的眸中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影,静静地嗤伏在溪面之上没有丝毫动弹,直到十分钟过去那双眸中的光影方才渐渐消散,重新回归了最纯粹的银色。
被曲折的光线在这一刻也恢复了原本的轨迹,暗夜精灵那姣好的身材此刻宛如一只嗤伏的猎豹贴在溪面之上,原本扎起的长发此刻披散在被水流沾湿的背脊,无数晶莹的水珠随着她的起身而划过白中晶透着淡紫色的肌`肤,仅仅遮住羞处的衣物衬托出那成熟而完美的身材,看似柔细的身躯在尚未消散的流光之下却充满着一种令人欲血喷张的野性。
“魔物之潮,不能再拖下去了……”暗夜精灵将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匕首插回了鞘中,转身之际先前那套衣物便已经穿在了她的身上,一瞬间野性尽退,只留下属于精灵的优雅与娇`嫩。
能躲过魔潮只能说是偶然,如果不是之前发现了那个隐蔽在小瀑布后面的山洞,他们身上那短期内不可能完全洗尽的血腥味必然逃不过漆夜森林中那些魔物比狗还要灵上数百倍的嗅觉。
三人之中只有她身上基本没有血腥味,所有她斩杀的魔物都是一击毙命,而且绝不会溅出鲜血,再加上暗夜精灵那在黑暗之中无以伦比的隐匿能力与黑暗视野,在这个只有黑夜的森林之中,“哨兵”的工作由她这个暗夜精灵来完成也是无可厚非。
原本还担心突围之后找不到地方藏身,但不管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是他们命不该绝,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三人可以说安全了。不过,这只是他们在无意间找到那个藏身洞穴时的想法,可现在,亲眼目睹了魔潮的米娅已经打消这种所谓“安全”的念头了——短短两个小时形成的魔潮就已经有数千只魔物,其中还有至少六只七级魔物,天知道过段时间会增加到多少。
这不是假设,这是事实。从小在森林中长大的她对那些魔物的理解甚至比她对自己的理解还要深刻,那些猩红的兽眸之中已经充斥了疯狂,她几乎可以断定,一天他们没有被发现,这些魔物就会搜上一天,甚至会将这一波魔潮蔓延至漆夜森林之外,到那时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藏身之处距离她如今的地方也不过四百来米,是一处清澈的潭水,高处的河流因为中间的高低差而形成了五米来宽的小瀑布,落入潭水之中,大小正好可以掩盖后面的小洞穴,而有着这一层水流的阻挡,血腥味也无法穿透过去,倒是成为了他们最佳的避难所。
莫约二十来米见方的洞穴透露着一股阴冷,同时也蔓延着一股不算浓烈但却十分清晰的血腥之气。
圣骑士倚坐在石壁旁,原本那俊朗的面容此刻显得有几分苍白而虚弱,右手上缠着的纱布浸染着略微发黑的污血——那是他之前走神之时被魔物抓出的伤口,而那魔物的爪上,有着剧毒。
如果换做平时,已经晋升到七级的圣骑士根本不会惧怕这种毒素,无论是身体的抗性还是圣灵术中的抗毒灵气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将侵入体内的毒素转化为无害的物质。然而此刻的他却暂时丧失了使用灵气的能力,身体也变得虚弱。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突破魔物的围堵,他动用了圣灵术中要求最为苛刻的“附身圣灵术”,也就是通常人所说的“降临术”,这种将不该属于人类力量范畴的能力强行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圣灵术虽然能短时间内将自身实力成倍提升,但一个控制不当便会引发力量暴走而爆体而亡,哪怕是控制住了力量,在时效过了之后也会因为身体超出了能够承受的界限而陷入相当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如今正是因为陷入了这种虚弱期,圣骑士才会被毒素乘虚而入,如果不是野蛮人身上带了一些解毒药水缓解了毒素,他恐怕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该和创世神见面了。
野蛮人则是靠在另一侧,用随手捡来的石头打磨着手上的巨大板斧,石头与金属摩擦所飞溅的火花,野蛮人身上那种压抑的气势混合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血腥之气,再配合那一身如同磐石般坚硬的肌肉,散发着一种铁血的意味。
闪身入洞的暗夜精灵拧了拧柔细的淡眉,从某方面来说,亲密于自然的暗夜精灵并不喜欢这种血腥味,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厌恶。
“米娅,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圣骑士原本闭上的眼睛在暗夜精灵进入洞中的时候已经张开,哪怕此刻身体极度虚弱,但他的眼眸却依然犀利如前。
“不容乐观,大量的魔物在不断聚集,甚至还有七级的魔物,已经开始形成魔潮了。”
看着暗夜精灵那冷漠之中带着一丝焦躁的神情,圣骑士也缓缓叹了一口气这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魔潮的形成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魔物开始搜索他们的行踪,每拖延一刻,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大上一分。以他的情况至少要修养两天才能重新使用灵气,在那之前,他基本上与会剑术的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而没有了圣骑士灵气的加成,单靠野蛮人和暗夜精灵对付五六级的魔物还行,可面对七级的魔物,只有被杀一种可能性。
“刚才我粗略地想了一下,我们现在距离漆夜森林的边缘还有大概一百公里的直线距离,要三个人逃离这里……”
马克莱恩并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无论是野蛮人还是暗夜精灵都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要三个人一起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了。随着魔潮的扩大,他们在离开漆夜森林的路上被发现是绝对的,要等马克莱恩恢复也不现实,所以三人面对的只有两条路——要不一起死在这里,成为魔物的口粮;要不身上血腥味最终的圣骑士和野蛮人留下当诱饵,隐蔽能力最强而且速度最快的暗夜精灵则趁机离开漆夜森林。当然,还有一种可以忽略不计的可能性,就是魔潮消退。
“如果要我一个人逃的话,办不到。”米娅靠在了岩壁旁,直接拒绝了圣骑士的提议,身为暗夜精灵的骄傲与尊严都不会允许她抛下同伴自己离开。
“米娅,我们需要有人活着离开,把护符消失的事情告诉我们的族群!”野蛮人那粗犷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很显然在米娅回来之前圣骑士已经跟他提过了,“这关系到的不是我们这三条命,而是两个族群以及一个团体,我们三个必须有人离开漆夜森林!”
很难想像野蛮人会如此静下心来对暗夜精灵说教,或许就连弗拉德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已经接受了这个必然的局面,又或许是体内高山野蛮人的血脉让他哪怕面对死亡都不会恐惧。
沉默,除了外面的小瀑布传来的流水拍击声,不大的洞穴之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考虑一下……”米娅终于是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哪怕她知道野蛮人的话是对的,哪怕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推脱,到最后自己要活着离开漆夜森林,她依然对抛下同伴,用他们的生命作诱饵这种事情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惶恐。
水流响动,暗夜精灵只能闭上眼睛尽力把这种惶恐抛诸脑后,既然一切都已经注定了,那么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让自己能够平静地接受——接受两条性命交付在她身上的重任。
“嗯?”猛然睁开双眸,米娅脸颊两侧那对尖尖的耳朵微微一阵颤动,那一双银色的眸子之中渐渐浮现出疑惑,随即是震惊,诧异,“弗拉德,马克莱恩,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