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无双 第五节:暧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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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初至,密密匝匝的彬树叶茶靡落尽,萧瑟的风景逐渐取代了昔日的繁茂映眼,渐落的夕阳染红了纯白的浮云,向晚里,落日旖旎的霞光绵延于天际,平添了几许离情。
眺目而望,沈霍寅一眼便认出在操场上闲步慢走的女子。就像一幅画——她穿越喧嚣寂寞的人海,安然感受时光静好,内心通透明净,却不曾为邂逅的人驻足,却不知在她盈盈转身刹那,青衣长袖抖落,满是风华绝代的背影又缠住了何人的目光流连。
沈霍寅略跑了几步,在离她不远的距离又缓缓放慢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厌烦跟着她——看她搓手,看她呵气,看她萦萦如水的眼眉半眯着,如同只慵懒的猫。水蓝色的日光温存的凝在她身上,镀上一袭淡然的痕迹。
子夜在操场上踽踽独行,行走间粉白毛线的围巾末梢流苏也随身体摇摆抖动。看完了整场比赛,心情愉悦,就像之前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赢,而今那满满的信任似得了回应一样,结果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心想事成总是让人开心的。
挂在胸前的手机振动摩娑着皮肤,子夜费力的半扯开围巾,拽着手机链,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愉快的心情忽然殆尽,丧气的接起电话。
并不远也不近的距离让她的话语破碎在空中,只能零星听到些只言片语——她大抵是说着家乡话的,音量不似北方女子爽朗大气,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浅宛然,即使脸上有着愠怒和隐隐的不耐,声音还是吴语侬软般悦耳。
子夜脸色不善的挂掉电话,她看了看表,也没有了那份闲适,直接回过身。
沈霍寅还不知她竟有如此一招,突然一愣后又笑了起来。
子夜目光淡静看着他,“你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呢?”
沈霍寅挑起了眉梢,嘴角噙着笑:“等到你发现为止。”
偏偏子夜一副正经的样子点头说:“那好,我已经发现了,你可以走了。”
沈霍寅一噎,随即看见她调皮明媚的欢颜,心底荡漾起难以言说的情绪,只觉得欢喜。他的嘴角自然而然的泛着宠溺的笑。
子夜耸耸肩,转身便走。沈霍寅怔了一秒后提步跑到她的身侧。
他们并肩而行,子夜看了他一眼,斜睨着问:“师兄,你找我什么事?”
“今天有聚餐,找你一起去。”
“……是今天的庆祝会?”
沈霍寅点头。
“我不想去。”子夜摇头拒绝。和那些同学吃饭与跟李知安回他姑妈家吃饭都是一样——累人的活。她可不想自讨苦吃。在沈霍寅轻隽沉淡的目光注视下,子夜很没有勇气的呐呐撇嘴:“师兄,我怕我消化不良。”
沈霍寅哭笑不得:“就吃一顿饭而已,他们又不是洪水野兽,而且郑杳也在。”
那也要分和谁一起吃啊——子夜耷拉着头,两害相权取其轻——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可否认,她的心里解气许多,甚至恶作剧的想,让李知安他们等着吧!最好不耐烦了以后永远不要来找她。
沈霍寅将她小动作了然于心,眸子笑意更盛。
一阵冷风擦过,子夜发梢扬起,贴着脸侧,沈霍寅忍不住替她拂开耳边碎发。他的手温暖干燥,与她冰凉的肌肤相触,子夜只觉得热意一点一点晕红了她的双颊,双手笨拙僵硬不知如何放。
“咔嚓——”一个快门声打断旖旎暧昧的气氛,他们循着声音转身,却见郑杳拿着手机一脸假笑。而在她身后稀稀拉拉站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学校里风云人物——此时一个个都戏谑满满,兴味十足。
子夜不小心对上时璐苍白精致的脸庞,颇有些尴尬。
倒是沈霍寅镇定如常,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的邹东阳,淡问:“你们怎么来了?”
邹东阳揶揄嬉笑,“我们怕你和夏同学找不到地方,所以一起来接你们喽。”
沈霍寅微眯着眼,似笑非笑,“这么说我还真应该多谢谢你了。”
邹东阳背脊发凉,心虚讪笑:“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就去B-par玩吧。”说完,半搂着郑杳走在最前面。其他同学也打打闹闹各自成堆。
子夜目瞪口呆——这几天的卧谈会她都错过什么了。
沈霍寅一直在等她,等她回过神,才说:“我们走吧。”
子夜不好意思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沈霍寅走在她的左后侧,两个人离得极近。远远看去,就像是他不经意揽住了她的肩膀般。
走在最后的时璐侧开了脸,雾气氤氲于她冷淡怅然的眸间。半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跟上其他人。
***
一路上,邹东阳轻门熟路的把一行人带到B-par。邹东阳估计是常客,刚到门口竟惊动大堂经理亲自出来迎客。找了个较大的包厢,每个人皆兴致高涨的坐在沙发上聊天,点歌,喝酒。
——这个年纪最是奇妙。没有了高考的枷锁,未来虽清晰可见却又觉得遥远,所以有足够的理由去挥霍时光,对于生命,他们尚且年轻,可以肆无忌惮的玩乐,面对生活,又觉得如今理应成熟,所以对于能够点缀年龄的烟酒亦是来者不拒。
不知酒吧服务员从哪找到两张大的长方形桌子拼在一起,虽然有些挤,好歹二十多个人都坐下了。
子夜本想找郑杳,可看见邹东阳占有性的揽着她腰的手,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作罢。
沈霍寅找了两个座位,正打算招呼子夜坐下,时璐却微笑的走过来。她柔柔的问:“霍寅,我能不能坐这?其他地方没位置了……”她晶亮的瞳眸定定的看着他,本就盛极的容貌愈加明媚。
环视了一圈,的确没有什么大的地方,沈霍寅表情看不出情绪,他站起身,声音清淡:“你坐我这吧。”
子夜扫了一眼他们,眼中似是了然,又带着琢磨不透的沉思。正巧她前面坐着的两个男生看见她站着,把凳子挪开,空出了一个位置。子夜礼貌的说声“谢谢。”自若的坐下。
离她不远的沈霍寅无声的抿了一下嘴角,又悄然沉寂。
在和郑杳说话的邹东阳戏谑的勾起唇角。
郑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诧异的努努嘴:“你说他这算是什么意思?”
邹东阳半翘着腿,左手拨弄着酒杯,玩味的说:“估计是存了几分心思。”
郑杳眼眉一挑,轻扬了扬眉梢。她实在摸不清子夜和沈霍寅是怎么开始的。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邹东阳边打量子夜艳若芙蕖的脸庞边似自言自语低声说。
“也许是之前在宿舍楼下?”
邹东阳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是。”他的脑中闪过一些线索,却总是无法捕捉到。宿舍宿舍……忽的,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
邹东阳隐秘一笑:“杳杳,我知道了。呵,看来某人比我们想象的要用心得多。”
郑杳着急问他:“卖什么关子?快说。”
邹东阳笑:“反正他们很早就认识了。”而且那次乌龙事还是他弄出的。“至于现在为什么装作素不相识的原因我还不了解,但我敢说阿霍对夏子夜关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内心一笑,阿霍一向都如此闷骚。略安慰的拍拍郑杳,“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他不着痕迹的偷偷观察沈霍寅,见他清冷优雅的喝着酒,眼神若有若无的投向坐在桌子里侧的夏子夜,脸上有几分古怪,意味不明,偏偏还能应付时璐时不时的问话。邹东阳又侧过头,看见夏子夜在周旁两个男生热情的招呼下疏淡微笑,进退有礼。忽明忽暗的暖光下,竟带着别样清丽风情。想起方才沈霍寅蓄势未发的冷硬,不由得的轻笑,推了推郑杳的手臂,低低俯耳说:“一会我们帮帮他。”这个媒人他是做定了。
***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他们常年在学生会与人周旋,打交道,自然不怕生。无论熟不熟,互相干干杯,喝喝酒,气氛浓厚热烈。因为这次聚会的东道主是邹东阳,四个人又是刚刚赢了比赛,每个人都一一去敬酒,就连温碧婷这样的美女也不能幸免,整整三杯下肚,温碧婷双颊醺红,竟说不出的豪爽,让人不自主心生好感。众人亦大声叫好。
子夜百无聊赖的坐在凳子上,看了一圈满桌的美食也只动了几下筷子。她静静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其他人交叉敬酒。
与她一样岿然不动的还有离她四个座位远的沈霍寅和时璐。帅哥美女自然不缺人追捧,只是对于其他人的热情他们足够游刃有余,尚能应付。——时璐实在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她只轻轻的一个笑容以及软软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哄走,亦不至于得罪人。而沈霍寅的沉默冷淡直接能让其他人望而止步。
时璐温柔体贴的夹了许多菜放进沈霍寅的碟子里,几乎堆成一座小山丘。她明眸善睐,笑语嫣嫣。三个人各怀心事。
子夜有些恍神,她的眼睛没有焦距,也没有刻意的落在某一处——其实在来之前也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但心底还是不可抑制的后悔——她从来都不是擅长与人熟络的女子。如今的枯坐也是自作自受。
沈霍寅一直都在注视着子夜,当她头微微转过来时,正对上她忽然无措的目光,眼中的阴霾悉数散去,愉悦的展眉。
子夜呼吸一窒,嘴角僵硬,掩饰的转开视线。
***
吃完饭后,酒兴正酣,几个男生提议玩“流氓十三张”,自然全票通过。流氓十三张的玩法极其简单:取出五十二张扑克中的一组1-K13张牌,打乱顺序后,发给每一个参与者,得到1的可以点出一个的任意数字,得到3的则说出一个要求或者问一个问题,得到5的决定次数,得到Q的决定是否执行。
不回答问题或者任务失败的人则喝一杯“深水炸弹。”(深水炸弹是鸡尾酒的一种,宽口杯放三分之二的啤酒,中间的小杯子放的是伏特加,极易醉人。)
几十个人围坐在猩红色沙发上,邹东阳坐在中间,手指灵活的翻转,洗了几遍牌后,按顺序发到每个人茶几桌前。发完之后,施施然的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错在后脑勺,神情悠悠带笑。
子夜坐立难安,愈发觉得邹东阳趣味的打量仿若是一种暗示。她的眉头轻轻拢在一起,放在身侧的素手无意识的画圈。
不知什么时候沈霍寅换了位置坐到她身边,薄唇微微弯成月牙形,眸含笑意:“怎么这么怕?”
子夜黑亮亮的双瞳看了他一眼,绝望瘪嘴:“师兄,我运气一向很差。”特别是在有人蓄谋下。
沈霍寅笑意渐深,拍了拍她,忍不住安慰说:“不用担心,有我在。”
第一轮子夜抽到的是纸牌5,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轻而清晰的说:“一次就好了。”被罚跳钢管舞的男生感激的朝她看了一眼——即使如此,张牙舞爪,极度不和谐的舞蹈动作还是狠狠的娱乐了一把观众。而后几轮子夜抽到一次Q,同样的放弃执行,让一干人扼腕不已。
见沈霍寅疑惑的看她,子夜小声诚实的说:“与人方便,于己方便。”
沈霍寅低低笑了,晦暗灯光下,凌冽棱角渐渐柔软,子夜只觉得那温润的微笑如夏日晴空,殷蓝如洗。
一直在看好戏的邹东阳正了正身子,说:“这局我也来。”
重新发过牌,子夜紧张的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纸牌——数字7,心下微沉。与此同时,郑杳清脆脆的声音传来:“我的是数字3。”而坐在她身边的邹东阳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牌,晃了晃,“我的是1。”他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子夜和沈霍寅,促狭的上扬唇角,“受罚的是……拿到数字K的。”
子夜刚松一口气,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沈霍寅的右手正捏着“K”——果然,沈霍寅抬头,清眸隐着丝锐利,隽然如斯的俊容落落大方,“是我。”复又看了一眼郑杳,“说吧,怎么罚?”
邹东阳打了一个激灵,只是想看热闹的心思占了上风,心思一转,又翩翩淡笑开。
郑杳清咳一声,粉唇淡挑勾出一抹不明的微笑,“沈师兄,让你亲一下子夜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子夜一怔,她看见了在座众人暧昧的眼光和时璐有些苍白的樱唇,却独独不敢看身边的沈霍寅。心跳错乱间,只狠狠的瞪了一眼郑杳。
时间恍若静止——所有人原本的兴味也渐渐收敛,却听他矜傲清冷的声音淡淡的说:“有何不可?”本来凝滞的气氛霎时变得更为异样。
子夜默不作声。所有的不安,羞恼都消失了,连思维都不再转动。只愣愣的看着那张俊脸在自己的眸中越来越大。那双让他记忆深刻的咖啡色眼瞳此时变得极黑极黑,宛若暗夜里晶润濯亮的黑珍珠,满是璀璨的盛世烟火。
在他靠近的刹那,冷冽的薄荷香愈发浓郁。子夜下意识的闭上眼。
一个吻,轻而守礼的落在她的额头,冰凉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