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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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沧桑一百年
历史纪实第一部
谨以此书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年
光绪十八年(1892年),身在福州的陈焕皋夫人刘氏,突然接到家书讣音,其父刘玉衡在广东逝世。
刘氏哀痛不已,自光绪十一离广东随丈夫陈焕皋来此,离别娘家今已七年,不料此行竟是与慈父永别。天高地远,未能在灵前尽孝,刘氏内疚之心,挥之不去。
不久,刘氏又接到陈焕皋书信,言及有分批接全家人去湖南之意。
于是刘氏先带儿子陈仲经、陈少箕先去广东,拜望慈母,祭扫父墓,分别探访众兄弟姐妹。一应省亲事毕,由表弟施筱苍护送,取道韶关,经乐昌,入湖南,走衡阳,到长沙。
陈焕皋夫妻父子相见,自有不尽欢乐。陈焕皋恳留施筱苍,聘其为账房。
第二年湖南乡试,朝廷任陈焕皋为对读官,负责校勘。陈焕皋感叹成诗曰:“校读勤时可若何,代为感泣代为歌。三更灯火偿今日,两字功名付逝波。”
是年十月初五,陈焕皋在湖南过罢五十岁生日,于十一月远赴福建故里。一为省亲,二是要接侧室林氏及六子陈天锡到湖南读书。
陈天锡在福州塔亭家办的私塾就读,三餐俱是集体进食,晚饭后方放学回家。生活异常清苦,饮食早晚都是稀粥,中午是定量米饭,只有一点咸菜。私塾位于陈氏本家支词魁星楼,也收了几个本地外姓学生。
私塾先生执教严厉苛刻,课文为易经、孝经、千家诗和韵对。并不讲解,全是死读硬背。读不对时,先生用板子打手心,背错了就用毛笔杆夹手指,甚至罚跪。几十年后陈天锡先生还在回忆录中感叹说,如此教育方法,终生不得其解。
在塔亭陈氏家办的私塾学生中,陈天锡年岁最小,不仅先生对他要求严格,他的生母林氏对他要求更严。陈天锡若学不好,不独先生在学堂打,晚上回家林氏的责罚更严,能打的儿子求饶,声言痛改方罢手。
在陈天锡幼小的记忆中,对此并不记恨,而更多的是欢乐。凡私塾放假,母亲总要带他外出走亲戚拜寿或扫墓。陈天锡最为开心的是家中嫁出去的婢女阿梅、来喜回来看望旧主的时候。她们一来,就会给陈天锡带来许多新的惊奇。而她们每次来,林氏都要做点好吃的款待她们,留她们住宿,向她们问长问短。阿梅和来喜有时也专来接陈天锡到她们家去玩,林氏亦许可。
陈焕皋赶到福州时,已近年下,过完年即是光绪二十年。待新年一切亲友应酬聚会毕,陈焕皋和林氏就带着三子陈天聪夫妻、六子陈天锡、十子陈天材和仆人唐进一起上路转回长沙。
陈焕皋带上三子陈天聪小夫妻,一来是他们还没有孩子,旅途方便,二来陈焕皋希望陈天聪在湖南参加乡试,自己可以在他身边对其学业指点一二。
晚清看起来离我们很远,一切都好像落后的难以想象,其实不然。当时,海上和长江上的交通运输已有轮船。
陈焕皋一行从福州乘海轮到上海,从上海到汉口乘江轮,从汉到到到长沙时才转为帆船。
途经岳阳,陈焕皋以为胜景不可失之交臂,便带陈天聪、陈天锡游岳阳楼。岳阳楼中吕祖庙香火极盛,门前看相算命的和小商贩的摊子很多,热闹非凡。陈天锡初见此景,印象颇深,是其认识社会的开始。
到达长沙,他们先住在长沙古家巷寓所,此时,正室刘氏刚刚产下女儿,取名瀛州。
陈焕皋家中一下增加了七个人,古家巷寓所立显地方局促狭隘。不久陈焕皋购得浏阳门外凤仪园,将其加以修整,全家即行迁入。
凤仪园共有二进,前为轿厅、客厅,门房,杂屋六七间。二进一栋另带厢房四间,住眷属。另有杂屋四五间。后进有后园,围墙外是别人家的大池塘,有后门直达。
前进房子大部分作为书斋,老六陈天锡、老七陈仲经、老九陈绍箕、老十陈天材弟兄们便在此读书。他们读的书,都有正室夫人刘氏分别亲授。
老九陈绍箕、老十陈天材尚小,刘氏教他两人启蒙读物三字经,老六陈天锡,老七陈仲经都学的是十七史蒙求(即四字鉴)。刘氏夫人家学渊源,未出阁时在东安县便于才女扬名,今教授几个幼子,自然驾轻就熟,尽心竭力。因此陈氏弟兄的学业日有长进。
陈天锡在福建老家读书,说的是福州话,刘氏自此教他说官话。陈天锡初难适应,感觉困难,久久方能应用。
陈焕皋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深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刘氏毕竟因有了孩子与许多家务事,与文墨荒疏多年。她教教老九、老十尚能胜任,教授老六老七,在说文解字上只能登堂,难以入室。陈焕皋对孩子们寄有厚望,自然不能满足,要请名师教授。
于是,陈焕皋在当年秋冬之际,聘请自己的得意门生潘光珏为孩子们授课。潘光珏授陈天锡诗经,教陈仲经书经。
陈焕皋亲自为两个孩子抄写诗经、书经两套读本,他用蝇头正楷以宣纸抄录,整整齐齐,一气贯之。通篇无一笔涂改,无一处出格。每篇间选精简评注,以红字付文后。用绵纸衬底装裱,封面加厚。望子成龙之心,殷殷可见。
这两套课本陈天锡、陈仲经视为珍宝,各自珍藏多年。陈仲经的一套,在抗战时期丢失于战乱。陈天锡的一套,在1949年丢失于南京。二人为此,遗憾终身。
当年又值湖南乡试,陈焕皋任四房同考(副主考),三子陈天聪亦入围考试。经陈焕皋笔下,取了五名举人,但他却看不上儿子的文章。主考官老子陈焕皋的大笔轻轻一挥,乡试秀才儿子陈天聪便与举人无缘了。
不知今人看见此事,是讥笑?还是羞愧?抑或是敬仰?
陈天聪名落孙山,陈焕皋命其一面自习,一面在长沙学慕。名幕邬筱亭是陈焕皋故交诗友,为慕精干稳当,名满长江两岸。陈焕皋备下厚礼,亲自携陈天聪登门拜师,陈天聪由此开始学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