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父母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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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还得从一年前说起。“夜魅”是位于西城的一个小酒吧,夏添是酒吧的门童,这是夏添来到西城的第一份工作。西城是一个县级市,是个水乡,这里的空气中总飘着潮湿的味道,西城有一处可以闻名世界的美景——江堤。江堤犹如一位翩翩而来的报春使者,每当春天到来必定会杨柳夹岸,艳桃灼灼,更有湖波如镜,映照倩影,无限柔情。最动人心的,莫过于晨曦初露,月沉西山之时,轻风徐徐吹来,柳丝舒卷飘忽,置身堤上,勾魂销魂。夏添喜欢西城,喜欢把他在西城生活叫做“WESTLIFE”。夏添是农村家的孩子,父母是最本分的农民,夏添爱着他们,也恨着他们。父亲今年51岁了,176的个头,才120斤,看上去比实际要苍老一点。父亲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地地道道的农民,性格耿直,不会圆滑做人,也不会逢迎他人。老实的父亲只是安分地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在田地里翻来覆去地耕种着一成不变的农作物,重复着简单而质朴的乡间生活。而母亲给夏添最深的印象: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如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善良、慈爱、贤德。就是这样的父母,他们给了夏添一个健康的身体,贫苦的童年,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记得小时候,父亲的粗壮的手臂能把夏添轻而易举的举过头顶,然后大声的笑,那个声音夏添到现在都记得,感觉全世界都是他的,全世界只有父亲最了不起,可是,渐渐的,当夏添长大,渐渐懂事了,才知道父亲的无知,他只认识简单的文字,他连报纸都看不懂,喜欢看有黄段子的二人转,为人肤浅,不学无术,他一直把这区区一亩三分地当作一生奋斗的目标。“田间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父亲的理想写照。夏添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怎么会与他的父母相差那么多,夏添的父母懦弱,可是一如既往的善良,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好人有好报,所以在夏添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在给他洗脑了,他们想把夏添变成像他们一样的安分守己,像他们一样的目光短浅。夏添终究是他们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小的时候,孩子没有自己的思维,很容易操纵,但是,渐渐长大之后,夏添的聪慧和理想就慢慢的显现出来,慢慢的成熟起来,他相信这一切与他的父母无关,但是越长大越明白,夏添之所能有理想和抱负,源头就是因为他那双无能的父母。人们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是完全正确的,穷人的孩子从小就受到别的白眼,从小就会受到很多不公平的对待。你能想象吗?在一个大家都穷的村间,穷得都穿不上衣服的人们一定会笑话穷得穿不上裤子的人,你连最基本的羞处都遮盖不上,难道都不能忍受别人对你的嘲笑吗?我的父母,从来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他们面对羞辱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直视对方,四处躲藏,让人看了很心酸,明明都穷成这样了,还要互相欺负同村人。
“是啊,我的父母,我只能摆脱你们,才会摆脱这里,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夏添心里早就为自己做好打算。
学习,这是唯一的出路,也是最捷径的出路,不可否认,知识绝对会改变命运。只要苦个六七年,夏添就可以永远摆脱这个“穷山恶水出刁民”地方,然后永远生活在城市里,找一个温柔,懂事的女人结婚,最好也是吃过苦的女人,他想在一个城市打拼的女人,不同程度的上,都受过很多苦,这一点,他很自信,只要将来能走出这个山村,夏添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夏添盼着长大,期盼着成熟,这些年,夏添还是夏添,跟他的父母一样,从不多话,隐忍成性,夏添也不跟他们说起他的理想,只乞求他们让他继续念书。
谁都不知道夏添的计划,那个全村人只有他一个才能实现的梦想:走出去,做一个城市人。
夏添小学念到五年级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一半的同学退学了,多半是女孩儿。念到初中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寥寥,升高中时,因为村里没有高中,夏添只能去县里的高中,因为成绩好,也因为贫困,夏添的学费竟然全免,夏添在一个新的县城学习,生活,第一次有重获新生的感觉。
三年,在三年之后,这个小城我也会离开。
全村只有两个男孩念了高中。一个是夏添,一个是村长的儿子,顾嘉宝。
高考那年,一贯学习好的夏添,考上了父母经常在广播里听到的地名——北京。当夏添的父母拿出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都不够夏添一学期花费的时候,父母傻了,夏添也迟疑了,不得不放弃,他害怕,害怕一个人在陌生的背景独自困苦生活的窘迫。村长知道夏添考上大学后,来到夏添的家里支支吾吾,和夏添的父母闲聊着,那淳朴的父母哪懂得村长嘴里所讲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夏添蹲在角落里,听着村长对父母的数落和嘲讽,最后实在忍不住,夏添站起身来,冲到口沫横飞的村长面前,用尽力气对他喊:“不会说人话,就别说,想让你儿子顶我的名额上大学,容易,拿钱!”
村长听我说完这句话,愣了,然后笑了,说:“还是这娃聪明,知道我来这儿要干啥!”说完又用眼睛狠狠地瞪了我的父母,我父母看到那样的眼神,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那可怜的父母。
“娃,你要多少?多少才够?”村长问我。
夏添迅速思考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既要是村长的底线,又要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数字。
“两万!不二价!”这个数字是夏添最理想的数字。
村长没有直接回答夏添,但也没有拒绝他,这个社会老油条,在他的猪肠脑肥的头脑中思考着,是否这个大学真的值两万。
可是最难坚持的,却是夏添的父母,他们在村长面前大声训斥夏添:“死娃,要什么钱要钱!这么不懂事呢,怎么跟你叔说话呢!”
“你们吵个屁!”村长一句话,夏添的父母又开始惶恐了,马上闭嘴,然后互相看着对方,不敢再说一个字。
“这样吧,娃,我给你三万,但是你要从这个村子消失,你愿意不?”村长又说。
“三,三万。。。。。。”夏添的父母又惊恐起来,三万,这么多的钱,他们怎么可能听过,他们怎么可能见过,怎么可能拥有过。
“为什么要让我离开?”夏添问。
“你离开,我能更放心。”村长说。这个老奸巨猾的老东西,这个满脑算计的老东西。
“可以,但是我要五万!而且你要把最肥沃的土地给我的父母。”这就是谈判,这就是条件,让夏添放弃他将来可能拥有的未来,五万块钱。多吗?贵吗?难道不值得吗?
“娃,你还真会水涨船高!”村长满脸的皱纹因为气愤而随着他的呼吸的抖动,很恶心,但是夏添看他这个样子,我却很解气。
“我是上不起这学校,可是不代表别人也上不起。”夏添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阴险,村长的皱纹抖得更厉害了,他的抖动的皱纹里似乎有好多荤油,那么恶心,那么脏。虽然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很解气,但是看多了,也还是很想吐!
“好吧,娃,叔给你五万,你的通知书呢?”村长说完就往夏添的身上摸。
“叔,先给钱。我一定把通知书给你。”夏添躲开他。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还是村长,不能骗你,虽说我们是一个村的,谁和谁都沾亲带故的,但是我是得照着你通知书上的照片给你弟弟,打扮打扮,你说是吧。”村长又说。
“拿钱,拿到钱我就给你。”夏添又重复了一遍。
村长无奈,但还是笑嘻嘻的离开了。夏添的父母就那么傻坐在那里,还在回想刚才所听到的每一句话。看得出来,夏添的父母很兴奋,看着夏添一个劲儿的傻笑。可是,夏添却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这天晚上,夏添失眠了。
第二天,村长拿来五万块,同时也拿走了夏添的通知书,而且还分给父母一块还算肥沃的土地。当父母拿到那沉甸甸的五万块的时候,他们竟然给村长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说了一句几乎可以杀夏添一万次的话:“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他们居然还想拉着夏添给村长跪下,他甩开他们的手,狠狠的,甩开,他们几乎被他甩了一个趔趄。夏添从来没有这么恨过父母,他们是穷,是弱,是失败。但是他们怎么连最最基本的尊严怎么都没有。夏添打包离开家,没让父母送他,拿走了本应该属于他的两万块钱,坐上南下的火车,当火车开动的时候,夏添看到有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追着火车奔跑,追了好远。夏添不忍回头,但是,夏添知道,那是他的父母,只属于那个淳朴乡土的父母。
两天两夜,到达西城。
其实来到西城纯属偶然,夏添拿着地图,在中国的南部轻轻一划,正好将西城划入其中,恰巧也是离家最近的地方,虽然要乘坐四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夏添还是幸运的,来到西城的第一天,就找到了一份做门童的工作,夏添精通英文,普通话很好,爱音乐,爱生活,一切都顺其自然,况且,这里真的是很需要一个门童,因为之前的门童死了。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