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关于“如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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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藤宫凌在一起的时候,会很贪恋他身上的味道,从头发,睫毛,嘴唇的温热,肩膀,胸口的厚实感,脑子里偶尔会闪过刚认识他那时张扬不羁、冤家路窄的场面,这种感觉,大概许多年后都不会遗忘。­
    --2010。8。10­
    我以前笑着说,藤宫凌就像只刺猥,浑身都是刺,只有胸口那块地方很温热、很柔软,只容得下一个人,我已经住进去了,再也容不下别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刺猥的心脏,一旦住进去,很可能,再也出不来。­
    ­
    国中三年,从下着雨的刚入学那天,隔着浅紫色的雨伞,整个世界都仿佛飘着浅紫的雨,慢慢堆起的大雾,朦胧了眼眶。­
    从此以后,便带着一根紫色的线头,紧紧地缠绕了国中,我逃不脱这三年的折磨,甜蜜与痛苦重生的日子。­
    如今,藤宫凌走进了我的生命,韩锡伦脱离了我的生命。关于“以后”,我知道藤宫凌马上就会离开,只是不清楚,是一辈子还是短暂。所以突然下意识抱紧藤宫凌,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晚的相拥,竟然会是09最后一次的长久安静!后来几次想起这个炎热爬升到额头时,都会对藤宫凌既愧疚,又怀念。­
    还有一件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遗忘的事,关于韩锡伦的糗事,我也不知道他和林芯在搞什么,绍雨杰翻了个身,韩锡伦捂住鼻子从床上跳下来,把绍雨杰弄醒了,“你搞什么?……啊,流鼻血了啊你。”­
    我和藤宫凌相互对视一眼,都笑了。­
    后来我怎么也不肯再待下去,骗藤宫凌说去上厕所,他才放我下床。穿上拖鞋就奔出了门去。­
    我可不想看见藤宫凌也流鼻血,虽然那可能性不大。­
    藤宫凌呢,只有呆呆地望着那一扇被我“砰”的一声关上的房门,耳朵里还充斥着韩锡伦和林芯低低的说话声,然后再拼命捂紧脑袋。­
    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老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那时候我十五岁零两个月,我是女孩,不是女人。­
    --2009。6。12­
    我推开门,寝室里早已一片死寂,见顾木熙也睡了,手里还握学习机,睡前在看小说,这丫头,整个脑子都钻小说里面去了。­
    我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想把学习机从她手里拿出来,一拉,她就醒了,揉揉睡眼惺松的眼睛,问我:“多少点了?”­
    “一点多。”­
    “知道我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吗?十二点哪,小姐,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就睡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对,赶快睡觉。”­
    我又推开楚忆的宿舍大门,手里抱着新买的扑克牌,没料到西门洛和江西佑在,偏偏楚忆不知道哪去了,表情立时就有些僵硬。­
    我在楚忆床上躺了一会儿,想他肯定又去任梓悦的寝室玩去了,本来打算走,西门洛却把我的扑克牌抢了去,“我和江西佑跟你玩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们两个上次合伙诈骗我钱的事我现在可都还记忆犹新,“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拿来输。”­
    “没关系,等回到家再给就是了。”­
    回了家我再赖掉,西门洛还真以为我会跟他讲信用,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
    我点了点,只是恐怕江西佑会顾忌我和他本就僵化的关系,也怕场面过于尴尬,“不过有人恐怕不愿意吧?”­
    这麽说着,西门洛回头向江西佑寻问了一句,没想到他倒是很赞同的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
    我突然有些胆怯,忙说道:“算了吧,我不想玩了。”然后也翻了个身,离开了宿舍。­
    2009年的夏至,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倒计时,退一步就仿佛世界末日。­
    没有雨、没有云,是那一年阳光散射到这个世界最强烈的时候,整个人裸露到空气中,没有大雾、没有水份,渐渐地氧气也开始变得稀薄,很多时候都会觉得呼吸起来困难极了。­
    满世界都是全球气温变暖的新闻,我真怀疑,世界末日是不是不远了。想到这,我就有些不甘心,我还没有好好的光明正大地谈一场恋爱,还没有考上大学,还没有结婚……­
    我穿过走廊的时候,看到藤宫凌穿着那件粉红色的外套迎着阳光站在栏杆边上,我突然很希望时间再倒退几个月,回到那个满天弥漫着粉红色的春天,藤宫凌完美无缺地站着回忆里,棱角分明,每一根刺都锋利无比。­
    楚忆说,是我把藤宫凌的利刺一根一根拔掉的。­
    而我跟他的相同点是,我也是一只刺猥,只是没有人能将我身上的刺拔走,不仅锋利和尖锐,还沾满毒液。­
    藤宫凌回过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眼睛被阳光射得酸疼,微微眯了起来。走廊尽头的微风卷着闷热的气体轻抚着发稍。­
    我别过头去,慢慢和他擦肩而过。­
    我没想到刚回到宿舍就会接到江西佑的电话,刚刚接起来,藤宫凌和韩锡伦连门都不敲就推门而入,“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推开藤宫凌往卫生间跑。­
    藤宫凌觉察到不对,伸手把手机抢了过去,看到通话显示是“江西佑”时,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古怪地瞪了我两眼,自顾自地跑进卫生间,“喂,江西佑,你什么意思?”­
    我急了,想跟进去,藤宫凌用力一推,我差点摔在地上,反应过来时,门已经给反锁上了。­
    “又是出什么事了?”韩锡伦撑着门廊问。­
    我勉强张开嘴笑,“什么事也没有。”­
    刚说完,韩锡伦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用双手揉了两下我的脸颊。­
    “搞什么?”我回过去头骂他时,见他背后站着林芯,没什么表情,忙住了口。­
    最后一堂考试,所有的人都只是抱着一种赶快结束的心态,逃离掉这个难耐的中考。这个夏天,我们面临的离别,将带着多少的痛苦和神伤,只有自己清楚。也有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的,对着夏天的阳光,笑面如花。­
    从楼上下来,藤宫凌拦住江西佑,我走在前面,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敢去探听,老是心神不宁的,烦躁得很。­
    考完试,我一刻也不想停留,和顾木熙匆匆赶回宿舍收拾东西。­
    我原本没想让这个夏至结束的这样匆忙,可是它在青春里的潜行,已经脱离了我们能预料的境况。­
    书、笔、纸张,该扔的东西全扔,和国中有一点关系的东西,我也不想留。­
    我突然间很庆幸自己不再是国中生,很庆幸自己15岁,虽然这一年,活在爱与痛挣扎的边缘,活在混乱而噪杂的抱怨声里。­
    藤宫凌见我往地上扔东西,干脆把我包里的牙刷、湿巾全扔地上,还嘻皮笑脸的说,“全扔了好了。”­
    寝室里早已忙得乱作一团,我却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在床沿上定定地看着身旁的藤宫凌。­
    那种突如其来的寒冷,阻隔了所有温热的空气。­
    我仿佛能预见以后,他的笑容会衍生成我崩溃的理由!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我不知道藤宫凌是不是看到了我眼里的怒火,我只晓得他该死,于是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在他还挂着微笑的左脸上落下了巴掌印。­
    宿舍里安静下来,灰尘弥漫。­
    他愣了愣,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眶里渐渐升起大雾,泛着血丝。­
    我别过头去,拉着顾木熙的手奔出门去。­
    我不是没有后悔,也不是不想道歉,是根本就拉不下脸。­
    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暴躁,打完了就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只知道,就算时间再倒流一会儿,我还是会将那巴掌打下去,不打下去的话,我肯定我会被逼疯的。­
    就当渲泄,藤宫凌你非要来找不爽,别怪我。­
    我咬牙切齿地低咒了几声,谁的招呼也没打就奔上车去。我以为跟上来的是顾木熙,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去时却看到藤宫凌的身影。­
    没说什么,将手里的冰红茶递给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茶?’我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涨红了脸别过头去望着窗外,满目都是浓重的金黄色日光,夏至日,炎热和璀璨来得如此显而易见,如此让人措手不及。­
    车载满了学生在回小镇的路上时,响起了歌声。­
    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所唱的每一首歌都是一种结局、一种落幕。总有人要走,总有人要留,也许有人活在某人的生命里,也会带走某人的似水年华;但是,“永远”这个词语跟郭敬明讲的一样,“永远”也不会实现。­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承诺”是爱情撒的一个美丽的谎,只是我不忍拆穿这个谎言,也不忍藤宫凌神伤,所以藤宫凌每次捂住我的手承诺的时候,我都信誓旦旦的说:“我信你!”­
    我不是信藤宫凌,我是信“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这句话。­
    我打开玻璃窗,风吹进来,撩乱了额发。用手抚了抚鬓角,藤宫凌把我搂进怀里,伸手为我擦掉了眼角的泪。­
    我缩进他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前进的那个方向竟会让我绝望,绝望得如此彻底,绝望的好像整颗心脏都被埋进了坟墓,再也活不过来。­
    这一天,是我觉得夏至来临的最明显的一天,它代表的不是希望,而是分离。­
    --2009。6。13­
    “也许,我们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了。”这句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再也……不见了?”他定定地看着我的侧脸,眼底挥之不去的落寞,我却始终再没有勇气去看他。­
    我知道我和藤宫凌的差距有多少,家教、成绩、期望、甚至所承受的眼光,班主任知道我和他早恋后还说我们根本就不适合,迟早……迟早会分开。­
    再说,以后的分隔两地,感情会不会被时间消耗怠尽?我没把握,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哭了,不是我害怕藤宫凌离开,是我觉得,爱情还没有死尽,青春就浪费完了。­
    我十五岁,可是好像已经二十五岁。­
    我老了吗?好像真的已经老了。­
    后来每次听唐禹哲的《分开以后》都会有种想哭的冲动,好像满世界都是那个夏至多添的许多伤口,永远也不能愈合。­
    /分开以后,我再想到你就会低下头/­
    ……­
    最后一站下车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我、藤宫凌、韩锡伦、楚忆、齐蕾、林芯、西门洛、绍雨杰,相对无言。­
    我站起来,将手中没喝完的红茶狠狠地砸向地面,然后准备离开。我不想跟藤宫凌或者任何人说话,更不想回头,我怕我流出泪来,我怕我不舍,我更怕自己脆弱。­
    藤宫凌伸出手来拉我时,我避开了。我以为他会就这么算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走一步,他便跟一步。­
    我停下来拐进弄堂,他也停下来,跟了进来。“站住,”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要靠近我!”“夏诺,我……”“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走吧!你走吧!”我推开他,往他逆光的方向跑。看不见他了便停下,回头,看到夕阳的样子,带着青春在我的生命里,开始了没有规律、没有尽头的远行。­
    藤宫凌呢,还站在光线昏暗的弄堂里,蹲下来,浑身是汗,汗水将自己满眼的失落和伤痕硬生生地给掩盖了下去。­
    痛不痛,只有自己知道。­
    晚饭后,我胡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溜了出来,我想见藤宫凌,最后一面!­
    在大街上碰到绍雨杰和齐蕾说说笑笑、手牵着手时吃了一惊。­
    到底还是在一起了?任梓悦的预感,我到现在还是不相信。­
    我想我还是那个观点,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就算在一起也会分开。­
    但这些话,在对他们两个刚刚开始交往的人来说,我却只字未提。­
    绍雨杰大概是怕我张嘴就说什么不利于他的话,或者拿他和齐蕾的关系来调侃他,忙说道:“藤宫凌在网吧!”­
    我笑了笑,只是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我根本就没有说什么的打算,怕是让绍雨杰失望了。­
    我不否认我的确很想见藤宫凌,可是走到一半,顿了顿,折回来,朝回走。我不要见藤宫凌了,我怕见了,会让以后的我想起这个爱与痛苦双生的夏至日时,再多痛苦一点,多内疚一点,多沉沦一点。我怕回忆,怕沉沦,怕吻别。这些东西我都不要,我宁愿悄无声息的走。姑姑、姑父都以为我考砸了,回来就一言不发地坐着,问什么答两句,不问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虽然以前话也很少,但是气氛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僵硬过。考虑到我考了两天试,累了,没多问。我停了手机卡,第二天上午就悄悄拉着行李回了老家,同学、朋友、死党,谁也没告诉。回去那晚,躲在背窝里哭了一整夜,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哑了,太阳穴痛了,脑子疲倦了,身体里所有神经一根一根全都崩溃了。­
    都以为我考砸了,问了几句,见我只捂着被子呜呜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算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只是觉得绝望了,完了,所有足够悲伤而被人遗弃的词语全都把我当成了垃圾场,拼了命地往我身体里堆砌。­
    我好累,好累!­
    昏昏鄂鄂睡了两三天,炎热到会脱掉一层皮的夏至日,滴水未沾,我终于生病了。­
    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不与外界联系,整天盯着天花板,吃了药再闭上眼睛睡,什么精力也没有,耳机一直挂在耳朵上,从早上听到晚上,再从晚上听到早上,听到耳鸣都不止。­
    我晚上不喜欢关窗户,喜欢窗外吹来的凉风灌进被窝,床边上燃着一点红光的蚊香飘出的轻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我从床边摸索到镜子,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脸色颓废,嘴唇苍白,头发凌乱,皮肤又暗淡了不少。俨然一个垂死之人。有多少日子没接触阳光了?我算下来,该有二十天了。藤宫凌,你知道麽?这就是我离开你以后过的日子,没有重心、没有精力、没有笑容,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夏季的花开》上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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