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寒疏影 第九章-涅槃之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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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涅槃之凤
疏影倚在石桥旁,月色染上了他狭长的眉眼,眉间那三点丹砂犹为夺目,那身后的万千灯火都及不上这丹砂的一点颜色。他起身,却又不敢走动。他最怕不过是在他回眸的时候他想要等的那个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一点影子也看不到,摸不到。
当身后燃放起烟花时,他悄然回眸。楚泽翾在烟火的那头,一把扇子摇出了风流,烟火明媚之中照出他的眉眼,如此温柔。
“一直在等我……?”楚泽翾从袖中取出一支烟花,红纸包着却也看不见其中的玄机。
“恩。”疏影抬眸时恰好对上他的眸子,不宁地望了他一眼却又垂首下去。
楚泽翾握住疏影的手,好冷,即便是入了夏却也这般冰冷。“这样还冷么。”楚泽翾揽过疏影的腰,用身体仅存的温度去融合这骨子里的冰冷。
“早些回去吧,看来这支烟花也是玩不成的了。”楚泽翾刚想扔了烟花,却被疏影生生地夺了过来,那水灵的眸子轻轻一转,淡淡一笑,“为什么不玩。”
“呵呵。”楚泽翾笑着握住了他的手,白皙的指握住了烟花,在点燃的火柴触碰引子之后悄悄地准备着,准备着绽放出此生最美的光景,绽放出自己的生命。
指尖的触碰带来了久违的温暖,烟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痕迹,又转而飞向夜空之中在寂静之中倏忽绽放,漫天的桃花瓣随着烟花一同落着,浅浅的桃色带着一丝希冀,一丝眷恋,一丝幻想融入心中。
石桥旁的少女以袖掩面,偷偷地瞧在这边。漫天的花瓣落在疏影身旁,他伸出手,接过了一片花瓣,那温软如斯的花瓣如同梦一般在他的掌中渐渐融化,他浅浅地叹了一声,“真美,只是……太短暂了。”
“喜欢么。”楚泽翾低声问着,如此近的距离能让疏影感觉他呼出的温柔。疏影抬头,漫天的花瓣在瞬间消散地了无痕迹,刚刚那一刻就像是一场梦,短暂的美丽之后便是永远的沉寂。
“喜欢……”一点羞涩掩在了他的呢喃之中,脸颊上一抹晕红无端惹来了楚泽翾的笑声,“今儿个不是你染了风寒,我还有更好玩的要与你见识呢。罢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楚泽翾唤来了小厮,准备好马车便驶回了楚府。
月洒在长廊之中,慕容卿一袭白衣倚坐在栏杆旁,眉间一点火焰映在夜色之中好似能点燃如此的寂静,却看不透他心中的那一份寂寥。风吹过他的发梢,白发拂过他的肩头,和着翩然而起的衣袂,远观如谪仙却又教人不敢去接近,怕这美就在眼前消散了。
脚步在他的耳边渐进,有着犹豫不决却带着坚决,慕容卿没有回首,只是微微侧眸,“我不是说过不要来么。”
夜染半跪了身子,行了一礼,“只是……这。”原先想说的话却停在了夜染的唇边,他不知他开口之中那人会有什么反应。
“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他笑着起身,半蹲下身,一双白皙的手拖起了夜染的身子,“这样可不是你的作风。”
“楚家二公子楚泽翾传来暗讯,上官子若……出现了。”话音刚落,慕容卿便消失无踪,只听到他吩咐了一句“传令若蘅,三日之后,上官府……不留一个活口。”
只是这个传令便可要了上官家百余条人命,只是他做这个为了什么。月色染淡了清末阁前的荷塘,白荷在他离开的瞬间凋零一池。所有的记忆在微微泛起的涟漪之中再次记起,年少相逢,弑母之仇,委身水榭,六年相傍,一夜白头,为人作嫁。波澜再起的池塘卷起凋零的荷瓣随之翻滚,牵起了多少过往,多少呢喃,多少怨恨,多少痴妄……
夜色弥漫了整个苏州时,月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了其中的芳华,夜幕沉沉地压着苏州的繁华。死寂在城中蔓延,只有时而翔来的鹫鸟划破长空的一声低鸣尖锐的刺痛着这份死寂。他站在城楼上,一身的黑衣掩过了他的容颜,腰间紧紧束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他的眼角轻轻扬起,一个纵身跳向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此时,上官府被来人的三声抠门而打破了久违的宁静。守夜的杀手们隐在深处,静静守候着今晚唐突的来者。两个布衣小厮一路小跑去开门,当他们拉开门的缝隙向外看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在他们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的瞬间一把匕首刺入了他们的喉中,却又迅速的拔了出来,不带一丝的血迹。他一个侧身进了上官府,收回方才的匕首。倏忽之间,灯火点燃了这份死寂。
“阁下深夜造访,到底有何居心。”来者一身鹅黄缎子,明朗的眸子下藏着一份轻蔑和警惕。
“来要一个人……”若蘅提步向前,却又负手而立,暗处的杀手无端捏了一把冷汗,他一句又让杀手提起心,“落寒剑潇鸣九天,上官、子若。”
“哦……在下从未听闻此人。”他嘴角的笑笑得更开了,右手抬在身前,左手负在身后,诡异的轻蔑下面藏着的是另一番心计。
从、未、听、闻,怎么可能……他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他抬手,暗处的杀手的剑已经指向若蘅,若蘅望向身前的剑刃,若他再上前一步怕他就会死于杀手剑下。疏影退了一步,笑道:“若是上官府以剑待客,那若蘅便前来领教了。”
话音刚落,若蘅祭起血噬八重,血色的雾气在他身旁散开。剑从四围涌来,若蘅抬手祭起的血噬在无形之中幻化成数把利刃从半空绕成一个阵,挡住了四周的杀手。
而上官落云从袖中抽出了折扇,蓝色的烟雾环绕在他的身旁,一把折扇直击半空中的若蘅。
若蘅身旁的匕首倏忽而出,拦下了上官落云的扇子,他翻手之际血噬在他的身边散开,血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身边,穿梭在杀手之间的光芒恍惚之间成了无数的利刃,每一剑都攻向了他们的要害。血色在若蘅掌中凝成了数个气团,焕发出夺目的光芒,若蘅转身退出了阵。血色弥散在整个府邸之中,杀手的身子在被无形之中的手拉离地面,他们的身体在血色之中被渐渐腐蚀,血从他们的身上流淌下来,接着露出的是累累白骨,撕裂般的痛楚在血色之中逐渐化为死一般的寂静。
上官落云一把扇子迎面劈向了若蘅,当他直视若蘅的眸子时,却发现若蘅的瞳孔之中一片血色,抬起的手幻化成了白骨。若蘅躲身,一柄玉笛挡开了迎面而来的扇子,扇锋却割开了他的衣服,撕扯开他的皮肉,血正在他的胸口逐渐蔓延,痛……已经感觉不到了。若蘅抬手,击落了长廊之中升起的灯火,火燃烧出一方血色。原本的寂静被火的光芒打破,宅中的妇孺小厮一时慌乱了,冲出房门。只可惜火已然将整个府邸点燃,冥冥之中撕裂般的呼喊,慌乱的奔跑在火中迸发。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上官落云轻蔑的望向身后火海,一把扇子在掌中化为乌有,鹅黄的衣袂翩翩而起,最后一招玉石俱焚。他的身后浮现万千剑,涌向了若蘅,他的身子在无形之中化为一柄长剑,飞向若蘅。
若蘅提步躲开长剑,只是在剑落地的瞬间长剑从中穿过了他的身子。血从伤口中迸出,眼前的一切都浸在血中一般。若蘅挣扎着浮起身,如同一只涅槃的凤浮现在半空之中,火燃烧起凤的羽翼,凤扇动羽翼,悲哀之中的低鸣划破了天际。
“疏影……!”楚泽翾跃向半空一把揽住了若蘅的身子,胸口的血染透了他单薄的衫子。若蘅扶在楚泽翾的臂膀上,微弱的喘息着。怀中的他仿佛只用一只手便可轻易捏碎,明明是如此不染纤尘的人儿却徒惹了一身的血腥。
“咳咳咳……”若蘅隐忍着胸口迸发而出的疼痛,身体在排斥着楚泽翾输来的真气。血染红了楚泽翾的衣裳,眼前朦胧了,一片氤氲遮住了若蘅的意识。楚泽翾抱着他消失在了茫茫的火海之中,火在吞噬着府邸中的一切,没有人知道上官府为何会惹来屠杀的劫难,也没有人会知道是谁灭了这么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府邸,只是偌大的一个府邸在一夜之间化为了凤凰涅槃之下的一堆灰烬。
药师在清墨阁中静静侯着,阁主倚在床榻边,收拾着面前的棋局。不久之前,楚泽翾被阁主请来对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楚泽翾的黑子便困住了阁主的白子,只是阁主在楚泽翾耳边低声一句,摆下一个白子,整个棋局便巧妙的周旋下来,黑子被圈住了大半。一旁的侍女端来茶,却不见了楚泽翾的身影。
“若卿。”清墨阁南阁的门被破开,楚泽翾怀中抱着的少年身体已经开始冰冷,血在他的胸口凝结开来,“你为何要让他一个人去……”
沈凡从楚泽翾怀中接过疏影,撕开他胸前的衣服,无数伤痕布满了他消瘦的胸膛,还有一道伤痕从右肩划到胸口,深深地刺了进去,伤口开始溃烂。可是在痛楚之下疏影却没有挣扎,连一丝气息都没有。
“阁主。”沈凡向慕容卿行了一礼,裹着疏影纵身跳向了药楼。
慕容卿垂首凝视残局,黑子在白子前输的一败涂地,“这,就是我的回答。”棋局之上白子绕成了一个“心”字,“你可知道血噬?”
“血噬?前阁主的血噬之术……”
“对,修炼血噬之术者逃不过的是心魔。”慕容卿转身,白发散乱在身旁,一点桃花映在他的眉心,“在他的身体里有两个他……”
慕容卿举起一旁的杯盏,白皙的指节绕住了杯身,杯中的酒映出了他的模样,却永远不是真正的他。楚泽翾结果他递来的酒盏,杯中的他在波澜之中消散了身形,平静之中却又浮现了他的模样。他就像着杯中的他,拥有着相同的面容,却参不透杯中的他的思绪,而在酒水惹起涟漪的时候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