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罗染想问问他疼不疼,可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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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染大包小包地回到医院,一路上在心里把唐笑笑用语言凌迟了几千遍,小护士在楼道见到他的时候还关切的问他是不是面部抽筋。罗染目露凶光地谢绝小护士提议检查一下的好意,调整一下面部表情,走进林白病房。
“下午买了些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你待会自己翻翻看还缺什么。”罗染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摞在床头。
“谢谢。”
罗染抬头,林白的脸敷了一层好看的胭脂,微微笑,“我们以后可就一起生活了,不要太客气,有什么直说就好。”
“嗯,好。”
罗染想到林白好几天没去学校了,以前以为他家人会处理这事,现在看来都得他自己忙了。“你学校那边怎么办?我先去帮你请个假吧。”
“嗯。”
“老师电话有吗?”
“没有。”
“同学的呢?”
“没有。”
罗染沉默了。那些孩子们敢那么欺负林白,多半他在学校处境很难堪吧。现在出这么大事,连个同学都联络不到,这么小的孩子生活就这么难过,就不禁又多了几分怜惜。“那这样吧,你把你班级告诉我,我明天去你学校一趟。”
“高一三班。”
“林白,你想转学么?”
“啊?不不,不用不用。我在学校挺好的。”
罗染看着他迫切的解释,心紧了紧,又紧了紧。这孩子还是太客气啊,总是怕麻烦别人。让他这么继续在这学校待下去,真让人不放心。算了,这事放放,先去这个学校了解下情况请个假,其他的等林白能正式上学了再说。
“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别自己忍着。你毕竟还是个孩子,不需要太辛苦,很多事是应该由大人解决的。”
“我不辛苦。”林白顿了顿,像是要增加说服力,又抬头之是罗染,“真的。”眼神澄澈。
罗染觉得这一刻的林白格外耀眼,那么柔软的人偏偏有这样坚韧的筋骨,善良坚强,让他也忍不住去附和他的观点,“好,不辛苦。”说着手覆上他软软的发,“不过即使不辛苦,有什么事也请和我一起分担好吗?”
“但是真的没什么的。”
罗染知道他还是放不开,叹口气,“其实我从小都是自己生活,我爸妈他们都是事业为重个人主义的人,世界各地飞,一年在一起的日子不超过十天。小时候我由保姆带着,十四岁的时候,叛逆得要命,为了向我爸妈发泄我的不满,自己搬出来住。他们听保姆报告了这个消息后,也只是打了个电话向我确认而已。所以对于如何与家人相处,我也没有经验。我说过我会试着给你一个家,但我其实很没底很没底。”说到这里,罗染露出一个苦笑,“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家人,但我希望自己能说到做到。”
听着罗染说自己的家庭,林白一直很安静地望着他,最后露出不忍的表情,“没事,都过去了。”
罗染纳闷这小孩子明明自己也那么不幸福,为什么还有那么柔软的心去同情安慰别人呢,而且他说这么多重点也不是自己家庭不幸啊,这小孩怎么就抓不住重点呢。莫非是他在国外待久了语言表述不清?罗染反省一下,重新组织语言,“我是说,我可能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也请你相信我依赖我,试着把你的一切和我分享。不是说你自己觉得自己一个人行就不需要告知别人,而是很自然地就会把自己所听所想告诉我,我不会觉得麻烦,因为首先我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家这个基础之上的,你明白了么?”
林白有点没理解似的瞪大了眼睛。
“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认为你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所以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许一开始还不行,但你只要把我这些话放在心里就好。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好。”林白仿佛被催眠一般吐出这个字,他总是轻易被罗染那样一句慢慢来蛊惑。他以前的生命是一滩死水,静止的腐烂的没有生机的,时间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现在他的时间似乎终于有开始流动的迹象,而且会长此以往地流动下去。
罗染眨眨眼,“那么好吧,开始今天的任务。你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
“什么都行。比如说你晚饭想吃鱼啦护士姐姐长得漂亮想再看她一眼啦……”
林白被这个比喻羞红了脸,“护士姐姐不漂亮。啊不对,漂亮我也没想再看她。”
罗染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自说自话,“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啊,随便说什么都好。一个人哪能无欲无求呢。比如我吧,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人至少对我说出他一件想要的东西。”
“嗯……真的什么都行?”
“当然。”
“呃,能不能帮我打盆水。”说完这话,林白整个人都被蒸熟了冒白气。
罗染哑然,他真是太粗心了,这几天都没想到给林白擦洗身体,忙不迭地出去打水。把水打回来后如何擦洗又是一个问题,林白挣着要自己来。最后罗染摆出家长的架子,潇洒地耸耸肩,“害羞什么,一家人,以后你在家看我裸体的机会多的是。”
林白被罗染这话说得脸更红了,但也顺从地配合罗染脱掉衣服。
少年白皙地肌肤一点点袒露开来,罗染才明白林白刚刚的坚持。白皙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累累伤痕。白的愈白,青的愈青。罗染被这一幕震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举动,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些丑陋的伤嚣张地盘踞在洁白美丽的胴体上张扬跋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脱掉衣服感觉到空气的寒冷,林白轻轻地抖了抖,“怎么?”
“不,没什么。”罗染答得平静,从温水里捞出毛巾,拧到半干,敷上少年瘦削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未愈合的伤口,轻柔地擦拭。罗染想问这些伤因何而来,想问他究竟遭受何种苦难,想轻轻抱抱他问他疼不疼,可他不能。这每一问都是对少年坚持的尊严的侮辱,少年不提,他便不问。他只要这样用心地擦拭,那些狰狞的伤口总会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