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二) 许一世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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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音本是一介小妖,有幸得西王母眷顾,位列仙班。也因她嘴甜心细,处事得体,不仅受西王母宠爱,即使在天庭中也有些威信。不过遭人嫉妒也是难免,此次若不是遭有心之人从中作梗,他二人也无需遭罪。
晨曦初露,檐音徒步上昆仑山,众仙只看,不敢多言。奇怪的是,檐音脸上表情不变,知她心中所想的,唯有西王母一人。
西王母常戏言檐音不安分。此时,檐音可是安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着希望,顺应天意了。
三世轮回情却。起初檐音以为这话半真半假,谁知这最终还是成了应语。
奇怪的是,越离山顶近,水镜便越模糊。本是一泓清水,却仿佛被搅得混了。众仙女心里暗道不好,玉珠已成人形,且不说取得了,恐怕檐音还会有危险。
直至黄昏,檐音终是觉得有些累了,在一温热的泉水边坐下,她手捧一些水洗了洗脸。突然,却看到水下一颗脑袋,两眼正看着自己。檐音吓得站起来,大喝:“何方妖孽!”
深处一个又轻又弱的声音回道:“让仙姑受了惊吓,确是小妖的不是……”
檐音又喝:“还不现身?!”
“小妖虽然道行浅,但若不知仙姑此行的目的,还傻傻迎了仙姑来取了小妖性命,那便真是枉费了多年修行……”檐音听那小妖这么一说,隐隐头痛。这珠子是更不好取了。
那声音源头,隐约有一团半仙半妖的光晕。
檐音觉得身子疲软,头脑中却清楚这定是被这小妖施了妖法。再听那声音中透着高兴:“小妖此举不过是为保全性命。假以时日,这法术便会自动消了。只是这几日需要劳烦仙姑于我这山头上暂住几日,待小妖事成,定会好好报答仙姑……”檐音心里不痛快,又急又恨。
正想着法子,眼尖地瞥见那团光晕蔓出越来越广。檐音大喜,玉珠正幻人形!如果这时出手那珠子便是掌中物。但是此时自己没了仙法,檐音痛骂玉珠诡计,眼看将会措失这一绝好机会。她毅然狠了狠心,一步一步向着那泉水深处蹚过去……
“还请仙姑莫要再往前了,仙姑非但伤不了我,反而会……”那声音还未说完,檐音果然因受不住这股子半仙半妖的光晕,仰面栽在了泉水里。
这泉水温温热热,迷离的水汽熏得檐音神志也越发迷离,她此刻只觉得四肢软绵绵,只想泡着泉水好好睡上一觉。
而此时,水镜已完全看不清了。众仙女面面相觑,拿不出主意。西王母更是脸色大变。
檐音晕了足足有好几日,醒来时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四肢酸麻,眼睛也不甚痛快,唯有一双耳朵甚是清明。她听到帘子掀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步伐温和不紊。就凭这个,檐音没由来地竟放下了戒心,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一双手将檐音扶起,那人体贴地递来一杯茶,檐音就着他的手,抖抖索索地喝了一整杯。檐音触到那双手,微凉,却极滑嫩,真真竟是如玉一般!那人正给檐音背后填了个软软的枕头,有几缕发丝触到了檐音的脸,檐音正思忖这该是个怎样的女子。却听那人开口说道:“仙姑可觉得好些了。”
檐音身子一怔,冷着脸,亦是冷冷地道:“多谢手下留情,还留了我一口气。”边说边试着使法术,结果是心下一凉:这珠子到底要锁我法术到几时。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但那声音却是依然的温和如玉:“仙姑身子还未好全,这仙法只得再搁置几天再还给仙姑了。仙姑纵是没了仙法也能毫不畏惧地乱闯,差些丢了性命,要是有了仙法岂不是更加方便仙姑戕害自己性命了。”檐音一直在西王母身边待了几千年,颇受重视,纵是天庭中也未有人如此训过她,心高气傲是难免的,此时却被一个刚能修炼成人形的珠子教训,气得涨红了脸,颇有些赌气地说到:“我便是灰飞烟灭了又与你有何干系!你一介小妖,也是能锁了我法术的?你……”
檐音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眼,那人面上露出恻隐之心,伸出微凉的双手覆在檐音的眼睛上,像是低声轻哄:“没事的,我会治好你的。”檐音住了嘴,心中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但她平素的傲气使得她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万分狠心地推开了那人。
那珠子素来与檐音说话十分温和,但屡次被檐音这样粗鲁对待,也不免心中有些怨怒,此后虽仍然一天几次地替檐音换药喂药,不知疲倦,却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而说到换药,檐音身上大大小小有好几处伤口,起初有些顾忌别人碰她,但日子久了竟也习惯那珠子一上来二话不说便将她身上的衣服除了个精光。而那些药想来也是那珠子故意捉弄檐音的,一开始涂着冰凉冰凉,没有多少痛楚,檐音很是受用,但渐渐地药涂着就变得火辣火辣,檐音第一次疼得龇牙咧嘴,渐渐地也习惯了。习惯了上药时的痛楚,习惯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无言。
虽然那珠子时不时捉弄捉弄檐音,但不得不承认,他照顾檐音是十分尽心的。
就是这样,檐音不知自己在人界还是在妖界还是在什么地方呆了许久,她这几天一直都躺在床上,终于可以下床了,腿上已没了力气。再待到她身子快要好全了,眼睛却还是看不见。又是一日,那珠子替檐音上眼睛上的药,檐音终于开口,因为许久不说话,嗓子有些沙哑:“你这药到底有用没用?”
对方没好气地重重放下药盅:“一张嘴便能叫人气结!我辛辛苦苦伺候了你这么多天,竟是一句答谢都听不到?”他不再仙姑仙姑这么恭敬地叫。檐音憋了几日,这一回与他吵了一整天。总之,无论他做什么都能叫檐音挑出刺来。
二人朝夕相处,说话解闷,相处得倒也融洽,并且十分默契地绝不提初见时的光景和檐音被锁起的法术。
檐音替那珠子拟了一个名字:玉筵。
当檐音摸索着笔墨纸写下这两个字后,玉筵只说了一句:好。那是他第一回如此顺从檐音。檐音知他满意,也心满意足地躺下睡午觉。玉筵替檐音掖好被角,守在她床前,轻柔地抚着檐音的发,轻轻地笑着道:你便是为我取名叫愣头,我也会说好。说罢在檐音眼睛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便离开了。
一日,檐音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胡思乱想间倒是有些想念在瑶池的日子了。这么一想便又想起了当初偷懒,总是跑去天庭玩耍,在结界的桃林里遇到了怜案时的情景。自她受困于这里,她已好久未想起他了,此刻想起倒是出乎意料,心中未有什么波澜。她以往对于怜案下凡遭劫数的事太过于执拗,觉得他在桃林结界中孤单单地长大已是可怜,好不容易出了结界还要下凡受劫。如今想来,这是他必经的劫数。就如她也是几千年前受了九真火刑,才换来了一副仙骨。
转而又细想,她后知后觉遭利用,无意间打开桃林结界,使他不得不暴露于众仙面前,不得不接受自己悲惨的身世,怜案脸上的不苟言笑和对她的冷淡也就有了解释。而她的不理解和愚蠢的哭闹使得怜案冷言相向也情有可原。这几百年来,不过是自己空付了情思。这么一想,檐音心里终是有了些切实的悲伤。悲伤自己的幼稚浪费了几百年大好时光。
其实,二月十二那场赴会,檐音不过是单纯地死了心,而今日,却是真正地想开了。
西王母若是知道此刻檐音所想,一定会大喜过望。
檐音没有察觉到玉筵端着药盅进来。待她反应过来,已由玉筵搀着下了床。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玉筵吹着汤药,看似云淡风轻地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故人。”
玉筵尽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可是。那个故人?”
沉默了好一阵,檐音思量了好一阵。“是。”“你上山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为他?”玉筵不知怎的问出这句想问已久的话。得来檐音微微点了点头。
玉筵颤着手收拾着药盅,正欲离开,听到檐音后半句:“你可是在为我担心?”
玉筵不知不觉竟红了脸,平静的声音却被掩饰地很好:“是,这心结比起身上的伤更难解,我实在是帮不了你。”
檐音面无表情地拉住了玉筵的手,将方才心中那一番想全都呈现在玉筵脑中。以示自己的心结早已不在了。玉筵心中又是一阵波澜,抑制住激动。“你为何将心境都呈给我看。”檐音漫不经心地玩着衣摆上的流苏,悠悠地道:“我懒得说了。”玉筵:……。
檐音倏地朝他勾唇一笑:“不就是想知道个八卦,怎地今日这么扭捏。不像你。”玉筵本想反唇相讥。看到檐音难得露出的一回笑颜,呆了一瞬,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又红着脸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还带倒了一张椅子。檐音眼睛还未好,自然是看不到玉筵一张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煞是好看。只道他今日是不大正常,怎地这么不细致?但至于为什么,檐音也没去多想。
日子久了,檐音见自己眼睛还未好,不免有些烦躁和消极。所以那几日玉筵大事小事都顺着她哄着她。其实在这件事上,要说玉筵没有私心的念想,那是断断不可能的。他想要快些治好檐音,又担心檐音好了之后索要了自己的法术,届时她是该将自己交给瑶池圣母领赏,还是独自去领罚?她这副身子,若再受些刑法,只怕会受不住。
一日,玉筵嘱咐檐音好生在屋里呆着,他出去一趟,檐音正做梦做得迷迷糊糊,便只是嘴里嗯了一声。
不多时,半梦半醒之间,檐音突然听得天宫的渺渺梵乐,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下来,面色煞白,跌跌撞撞,甚是狼狈。推门而入的潼华扶住她,亟亟唤道:“妹妹!妹妹!可是梦魇了?别怕,姐姐在。”
“姐姐?”檐音抓住潼华的手,急切地问道,“我怎么在天上?”
“娘娘费了好大工夫,找了你许久,才知原来你就在昆仑山上。只是被人施了结界,才叫人找不得。如今你终于回来了……”潼华说着说着,发现檐音失焦的双眼,惊叫:“妹妹!你的眼睛!”“无事。”檐音摆了摆手。潼华见着檐音这副惨淡模样,泪眼涟涟。“姐姐去给你请药君来,一定治好你的眼睛。”
檐音得知自己回到了天上,反而心里有些落空。并且担心起玉筵的安危来。几日来坐立不安,总是紧皱着眉头,潼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相比于对玉筵的担心,自己的眼睛,檐音反而不在意了。
药君为檐音备了十日的药量,果然在第十日,檐音就能看见了。休整了几日,檐音决心去拜见西王母,领罪。西王母一向最心疼檐音,见檐音身子大好,很是欣慰,赏了药君许多珍宝。一日,西王母拉着檐音去桃花林散心,瞧着檐音心不在焉,问起缘由。檐音早几天便准备好了措辞,当即跪在地上,请西王母降罪。谁知王母拉她起来,安慰道:“我本是要开罪于你,遭东王公提点才知,得玲珑玉珠全凭天意,既然拿不到,那便算了。”檐音呆呆地望着西王母,几天来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不是得知自己无事,而是玉筵平安。
西王母拉檐音在一处石凳坐下,慈爱地问道:“你下凡可是见过怜案了?”檐音莞尔一笑,坦言:“让娘娘见笑了。”西王母惊异于檐音的气度已然变了许多。想宽慰的话看来是不需要了,拍了拍檐音的手:“如此甚好。”
此时桃花还未开,枝桠上结满了花骨朵,星星点点的浅粉很是轻快俏皮,叫檐音觉得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西王母原本想瞒着檐音五日后怜案就会回天庭,还叮嘱了周围人。此番,看来这个也不需要了。当西王母委婉说起,檐音推算了下时日,心中叹道:原我在昆仑山也呆了这么多天了。见檐音神色呆滞,西王母心中思忖:看来这情伤不似身上的伤那般好复原,早知是这样,也就不多嘴了。
“怜案下凡受这一遭,品阶按例会抬至上仙,既然是这等大事,娘娘这几日定是十分忙,檐音就不打扰娘娘了。”说罢,檐音欠了欠身,出了桃花林。回寝殿的路上,檐音瞥见许多仙娥都面露春光,明艳动人。檐音一笑,她们也都心属怜案,可是她们又怎会知道,怜案情愿携眷归凡世,也不想当这九天之上的清闲神仙。看着她们一个个忙碌地不亦乐乎,檐音悠悠叹了一口气。
西王母体谅檐音身上有伤,非但没让她干活,反而特许檐音去天庭找旧友赏花看鱼散心。从瑶池到天庭不过一座桥的距离,檐音轻车熟路,脚步飞快。天庭的旧友听说檐音下凡,还负了伤,早就想去瑶池看她,碍于西王母下了禁令。他们一个个为此还担心不已,见到她精神头大好,就放心了。寒暄了几句后,一票人照例去了楼月阁吃酒看戏。出来时正巧路过花园,看到夙卿公主与一男子私会。要说这夙卿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脾性,谁都惶恐惹上她。只是她身边这男子银发飘飘,一袭青衣,长身玉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怜案回天庭,西王母特地召开了一场宴会,就在桃花林。说来也奇怪,桃林里的桃花前几日才结了花骨朵,那一日竟都开了!夭夭桃花,众仙都不由地看呆了。而当怜案一袭白衣,翩翩于天庭回桃林,檐音才晓得什么叫恍若隔世。
他如今是上仙,一众仙阶低的都伏下行了大礼。而他脸上的表情始终严肃冷漠。
檐音席间托了个借口,偷偷离了席。而刚出桃林,便碰上了怜案。二人对视,檐音欠了欠身,才踏出去几步,却被身后一声“檐儿”绊住了。檐音理了理乱了的衣裙,不慌不忙地回过身来:“仙君还有何事?”檐音神色平静,与之前判若两人。怜案本意欲替檐音拂去肩上的桃瓣,碰上檐音清冷的眼神,手顿在半空。“听闻你下凡一趟受了伤,可好些了。”檐音客客气气地回答:“劳仙君挂念。一些小伤而已,与仙君下凡所遭的劫数相比,不值一提。”怜案走进一步,道:“你我之间,需得这么生份吗?”
檐音不着痕迹地后移了一步,语气诚恳:“是之前檐音年少,太过骄纵任性,想必给仙君添了不少麻烦。若不是檐音痴傻愚笨,不会害得仙君下凡遭轮回之苦。”怜案急急打断:“檐儿!我从未怪过你。受轮回之苦是我命中注定,你无需为此自责。”
檐音摇了摇头:“如今仙君苦尽甘来,位至上仙,倒也不辜负檐音日日为仙君祷告。”檐音话毕,不容怜案多说,回了寝殿。
之后的几天宴会,檐音不再出席。怜案知道同檐音生了误会,找到潼华求助。潼华知道缘由后,赶去大司命殿,凭二人几千年的交情从大司命那儿将怜案在凡尘三世的命格借了来。但是檐音反应冷淡,潼华不忍见二人这般,檐音不看,那便读给她听。西王母将旧命格删去了一半,怜案的命运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什么在凡尘种下情根,抛却仙位,都是浮云了。做完这一切,潼华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怜案在檐音寝殿外等了几日,檐音寸步不出。开始仙侍会每日知会檐音,过了半个多月,仙侍不再知会,檐音也以为怜案走了,才放心出门。
门口站着的人身姿挺拔,相貌无双,眉眼间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愁意,要换做以前,檐音必然会急急飞奔过去。可如今光景却实在是大不一样了。
怜案面色憔悴,开口道:“檐儿。我还道你不肯见我了。”檐音确实有些吃惊,没想到他日日守着未曾离开。
“当初我从大司命那儿看到了我凡间三世的命运,我怕我脱不了命格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命运,移情于他人。这才下了狠心,不如自我先断了这场情,省得日后你受思念之苦,所以才会武断地对你说了那些话。可我又何曾料想,命格被改,我的自作聪明又将伤得你这样深。”檐音听完心中很不是滋味,看了他半响,苦笑道:“你未料想命格有变,我又何曾想过这将错就错地,我对你的情就这么断了。”
怜案听闻,身子猛地向前一倾,脸上是檐音从未见过的悲痛之色。
檐音偏过头,不忍心看怜案的神情,定了定神,平静地道:“那时与你在桃花林痛饮美酒,是我过得最欢快的日子。那时我曾偷偷跑去月老的情花苑,看看你我二人的情花。我用了不少好吃好喝的贿赂守情花苑的童子,他最后抵不住,还是领我去看了。他说这朵情花是开得最美的,但是特别娇嫩,即使好生供着,能不能长到结果那天,还得靠上天注定。不过我毫不担忧,我太过自信,笃信你我二人的情会长长久久。后来知晓你的劫数,我想我那时的执着多多少少有那朵情花的缘故吧。”
檐音回过头来看了怜案一眼,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后来,你下凡去,我在池边透过水镜看你。你过完一甲子,寿终正寝,我流了整整六十日的泪。第二世,你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可惜英年早逝,不过弱冠之年。沙场上刀剑无眼,我提心吊胆看着你冲锋陷阵。第三世,获得王母准许下凡,顺便看一看你,赴会后,我心灰意冷。在昆仑山受伤了的那些日子,我想了许多,其实你我的心早就越来越远。我受玲珑玉珠仙泽庇佑,重获新生,待复回天庭,我重游桃花林已不再有以往的对你的情愫和对之前情分的念想,那时才知,你我间的缘真真是尽了。”
怜案听完檐音的话,强扯出一个笑:“既是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了。终究是我伤了你负了你。”
檐音望着怜案远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
怜案回天庭,先是热闹了好几日,而后相安无事了几日。待桃花落尽,天庭迎来了一场浩劫。蛟龙狂舞,天河泛滥,势欲决堤。蛟龙暴躁狠戾,一众法力小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肆意发水。这一切皆因西王母改怜案命格一事而起,西王母有愧于瑶池众生,毅然与蛟龙一战,倘若败了就以身填补天河的缺口。檐音等众上仙紧随西王母,怜案则始终在檐音身边护着她。
仙人与仙兽的搏斗异常凶险。对持了许久,众仙体力渐渐有些弱了。那蛟龙本被困住,这一下逮着机会,挣脱出了法网。因先前被困,性子更加狂暴,河水也更加湍急了。檐音做好了一死的决心,提剑往蛟龙身上砍去。蛟龙被砍伤,怒不可遏,灌进瑶池的河水渐渐停了,身后正慢慢形成巨大的水球,只听那巨兽狂吼一声,水球朝檐音扔去。众仙眼见水球吞噬檐音却近身不得。
在这时,一团蓝光罩住了檐音,另有几束化作利刃,直逼蛟龙天门,蛟龙被封印,泛滥的河水倒退回了天河。一青衣银发的男子抱住坠下的檐音,将体内的仙气一点点渡给她。檐音悠悠睁开眼,只听那男子自然地替她拢了拢耳边的发,看到她澄清的眼,柔声问道:“你的眼睛可是好了?”
檐音眼中的泪尽数落下,哽咽着唤了声:“玉筵。”
玉筵对着檐音尽力笑了笑,檐音这才察觉出他的脸近乎透明,支起身来抱着他:“你怎么会这样?”玉筵声音越来越弱,却仍耐心解释道:“我若不用水玉治水,你就没命了。”檐音终于知道为何西王母费力要得到玲珑玉珠,删改命格之时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遭,想着若是得到玉珠便可启用神器水玉治水,谁知天意不许,她便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檐音的泪落得更加急了。
“檐儿。虽然我好不容易修成了仙,终究不比你们是活物,早晚有一天该派上这些用场。而我灰飞烟灭后,就可转世投胎为人了……”檐音悲痛欲绝,听得这话,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拉着玉筵煞白的手,道:“好……好。你能如愿那便是最好。”玉筵费力地“嗯”了一声。
“你要记住,千万别换了相貌,换了声音,在忘川边等着我。我笼统才见了你一面,我怕会记不得你的脸找不到你,所以你一定要认出我,一认出我就拉着我一起跳入轮回道。”
“好……”
檐音泪中带笑,在玉筵已忽明忽暗的眉间落下一吻:“下一世就换我来照顾你,可好?”
“好。”玉筵脸上带着心满意足地笑,合上了细长的凤眼。
檐音只觉得怀中一空,看着那团蓝色的烟雾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