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中章、追情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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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柳,蝶戏莲间。此时已近傍晚。华清坐在水阁横栏上,手持一本随意从尤堤书房里拿出的书,正在翻看。忽然他侧头向荷池对面看去。小院墙头上坐着一个俊美邪气的男人。
那人身穿一身墨绿的衣袍,虽然只是随性的那么一坐,既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华清淡淡的看着那人,冰青的眼眸有一丝不悦。
“哟,总算有反应了啊。本座还以为只是一尊雕像放在那里呢。”
男人笑得邪魅,没有半点为其所做的事感到该有的愧疚。他刚才先是弹小石粒从华清的脸颊处划过,发现对方居然忽略不理,于是直接把小石粒弹到华清的身上。他力道拿捏的极好,对准几处痛穴弹下去,足以让人痛出一身冷汗。
顺势从墙头上跃下,那人足点莲花借力,飞跃到水阁,最后一跃面对着华清在横栏上坐下。目光灼灼的看了少年好一会才又道:“果然是一绝色美人,难怪尤宝贝得紧。”
华清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珠,是刚才被疼出来的冷汗,无声的诱惑着人把它拭去。男人还没有动就见对方已先行侧开脸,显然早已洞悉。没想到如此轻易的被人看穿心思,男人一愣之后反而豪气地笑起来。
“妙哉!妙哉!尤你是如何寻得如此一个妙人儿?……”一招,两招……仅在这弹指一挥间,当世两大高手已经过招半百。“哟,尤,你怎么这么粗鲁啊?”
哼,粗鲁!尤堤冷哼。那夜也不知出了何事?清劫走靳帝后来竟是重伤而归,由帝王亲自送回。若不是他至今无法运功又怎么会受此折辱。“段仇,华清是我尤堤的救命恩人。你若再敢乱来,定不饶你。”这人风流惯了,又男女不拘,就因为是朋友尤堤才更了解他到底有多风流,还好他也仅只是风流而不下流,要不自己也不会和他相交这么久了。
“你果然很宝贝他啊。”男人脸上微微变了神色,他那样子道是有几分……哀怨轻愁!?还没等尤堤看个真切又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尤,自那夜以后你就没再连名带姓这般生分的叫过我。你……,唉…!”段仇故意说得模糊暧昧,做一副心碎莫名痛心疾首样。
虽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尤堤还真被弄得脸微微发烫起来。以前他可以随他去,但这次破天荒的解释起来:“别说得那么令人误会,那夜也只是在五台山顶豪饮了一夜。”当然不仅如此,尤记得两人当时的谈话,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还从武学说到江湖,谈到兵法,然后聊到朝代政局。也就在那时他才知道这个被江湖人称为血魔教教主的男人居然竟是如此雄才大略之人,也因此两人才英雄惜英雄成了生死好友。
段仇却不说话,尤堤则故意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继续问道:“仇,这次你要在安郡停留多久?”身为血魔教帝座,段仇大老远从蜀跑来安郡自然不会仅因访友或是游玩这等简单的事情。
其实段仇这次确实是专程来看尤堤的,胥国之战时他听说尤堤失踪便什么也顾不得的赶去,不过后来还在半路上就听他没事了如此才回去处理大事。现在那件事终于告一段落他也从一点小伤中恢复,所以特意来安郡走一朝。而他当然不会给尤说起这些,只是随便的回复道:“要几日。”
“恩,那好。现在我和清要去‘水韵’,你要不要来?”其实尤堤只是随口问问。三年之约,段仇当时虽然也在场,但也知道他其实根本不屑。本来以为他会马上拒绝,却不料那人眼神怪异的看了华清一眼,把唇一勾,性感笑道:“自然要去。这次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怎能刚到就被你仍到一边。”
无奈又觉好笑。去就去,还要说得这么暧昧。懒得再理会仇,转身把华清手里的书抽掉,对这冰青眼眸的主人温柔的说道:“清,该走了。”
‘水韵’是众才子相互切磋、探讨,大显才华的地方,能成为水韵的客人需得过关斩将。所以水韵的客人可以没有钱,但绝对不能没有才。只是这水韵的主人却很隐蔽,只知管事的是一个叫‘觉’的公子。
此处正是水韵另辟的一片竹林,不是个‘人物’可是进不来的。还在竹林外,便隐约可听见雅致动人的琴音。行到深处远远可见前面提名为‘清风’的雅阁。阁里,一人抚琴,二人对弈,还有两人一立一坐的在旁边观棋。显然雅阁里的人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本是随性而弹的曲子一变,已是一曲《迟宴》。
听闻曲子,男人邪气的笑道:“呵,看来是有人很不满我们家尤迟到啊。”他把那‘我们家尤’四字咬得低呢暧昧。尤堤听得只觉一阵恶寒袭上项背,全身疙瘩冒了出来。
身躯微微一侧,躲过尤堤送来的一个倒肘,吊眉看过去,眼里一片得意的玩味。尤堤冷哼一声,眼下暗示‘这帐且先记在账上’。知他所谓为何,男人的眼光更带上了半分张狂之色,偏偏就要再刺激他道:“亏得我们家尤来付约,已经是给足他们面子。尤啊,你三年前就不应该答应这劳啥子约定的。”
压下直接走人的冲动,也不再理会旁边故意刺激自己且还不忘连带着要扇风点火的男人,三人一起走向雅阁。刚行近雅阁,除了抚琴之人本来坐着下棋和观棋的三人也已起身与那本就站着观棋的公子一起拱手以礼的微躬下身子,不过皆因为弹琴之人正在弹的曲子而个个神色都有几分怪异。
华清不通世俗,上辈子更是神君那可能回礼。段仇则无论以他的身份还是他本身狷狂的个性,又岂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自然拱手还礼的就只有尤堤。‘铮’抚琴公子最后收势,长身站起,在旁人来不及阻止时他已经开口。“尤公子,三年不见,兰某还一度担心公子你忘了今日一约之事。”此人气质高雅,声音清幽,是让人顿生好感之人。此时他的神色虽无异样,但话中指责之意极甚。
抚琴人先前那曲《迟宴》本就直白。想尤堤心高气傲,虽然迟到多时,但并不是没有事前交代。他们要等便等,等不了早前只需提出改日再约即可。既已表示愿意等,自己亦未超出所商定的时辰,如此指责却又是做何道理?他本已心生不愉,此时这兰公子话中之意竟暗含他是不守信诺之徒,岂能让尤堤不怒,随即答道:“兰公子,尤某此时才到实因公务耽搁,也嘱咐家人依约到此告罪相商。难道他竟此时还没到么?”
兰公子显是一惊,有些愕然。反观他的同伴除了一人其余全都面色如土,脸带愧疚。如此重要的事他们竟然全都疏忽了,先前又两番不及阻止,这才发生如此事态。那正上方,坐下时刚好背对着尤堤他们的白衣公子向他们这边深深拱手一礼解释的抱歉道:“对不起,尤公子。此事道不能完全怪罪于兰。公子家人前来时,兰和柯公子当时正好不在,待他们二人回来时,来不及相告却又遇见歹徒,一番激烈打斗之后,如此竟然忘了,实在是在下之过。”
那说话的白衣人正是刚才对弈人的其中之一,可谓俊逸非凡,气质高华,加之那兰公子和另一个清冷高贵的降衣公子,三人便是当世闻名,被誉为竹、兰、梅的江南三大才子。而兰公子此时已是愧疚毕形于色。本以为是对方傲才视物,故意为之。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心胸狭隘,暗嫉于心。
兰公子之才,以琴为最。琴艺本可与尤堤并驾齐驱,只是世人愚昧,皆因靳朝‘神子’尤家二郎的名气,兰公子的琴艺就得活生生的屈居于尤堤之下。这让他如何不委屈。不过尤堤是何许人,尽管心高气傲,却也不是被名利迷惑住双眼,看不清自身的人。三年前他被段仇拉下扬州,在百摘楼遇见那三大才子,一番比斗下来,与那三人也算是一见如故。以尤堤的脾性如若有半分看轻,不相交便是,他怎可能做出如此拿乔之事。
尤堤岂会不知那兰公子的百转心思,只是世人舆论又岂是他能掌控改变的。不过这兰公子今日之为确实也让他十分厌恶。平时他道是可以体谅兰公子不去计较,可偏偏今日,哼,清因伤自来安郡之后就一直在家呆着,他本有心带清出来散心的,不料竟遇见这种事情。被当清的面扫了颜面他本就不悦,便已存了即刻离去之意。
“三年之约,尤某本不该来迟,可是既为人臣岂有领旨不受之理。”他说着随意拱手,接着道:“尤某在此向各位道歉。今日尚还有……”他是想说还有事,先走一步。可是却不料被生生打断。
“唉!其实,这要说来,应该是柯某的错才对。”插话之人的声音清幽淡定,竟半分也不显得唐突,而这人正是刚才对弈的另一人,以他的位置刚好与尤堤他们正对面。那人俊秀优雅,脸上的笑容温润谦和,虽是这里最为年少,静立于此尽管没有明显的霸气外露,却无形的令人折服。此人不正是四皇子靳轲是谁?尤堤神色不由得一沉,心中暗叹之前没有多想,有他在清恐怕也不愿走吧。
“柯公子,你这是从何说起?”那竹、兰、梅中的竹,秦卿公子显是惊讶的问道,其实不止他惊讶其他三人也同样惊讶,但是这些人实则更为他此时插话进来而感激万分。
靳轲微微苦笑了一下,带着些许愧疚解释道:“其实早前的那个凶徒正是冲着在下来的。本以为既然安全打退那凶徒,所以也就没有跟各位说,不料竟……”说到这里,微微顿住话进而拱手道:“柯某在此慎重向各位告罪,尤其是将军可不要再错怪他们了。”
哼!四皇子,你还真是算无遗策。此时再走岂不是显得我尤堤是那鸡肠小度之人,且还不仅如此,此四人除了这梅、兰、竹,那蓝衣儒生的公子曲溪冯亦是才名早闻于世,此次科考头三名不出意外也就在这里了吧。而其中这冷冰冰的梅公子除了一手书法、画艺了得,更是武功惊人,武状元亦可手到擒来。此时看他们神色早是对你心悦臣服,待知道你的身份后岂有不为你所用之理。
“本来还以为今天定然是无趣之极,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有趣之人在此。”段仇随性的把手放在尤堤肩膀上,邪笑道:“尤,这柯小公子可比你那救命恩人有趣得多。”尤堤听此心中一叹,向四皇子靳轲,亦是那柯姓少年拱手说道:“柯公子,在下朋友并无恶意。”
“尤将军放心,柯某不会放在心上。”靳轲道,随后他又不自觉看向华清,近日他都忙于其他已经多日不见这人,刚才见清他就觉他的气色比前几日倒是好了许多。
尤堤见他刚才虽然神色无异语气也是一般温和,不过那双凤眸却是微敛了一下,只怕已是记恨在心头了吧。仇,你现在招惹到的人可别欺他小,他绝对是你意想不到的可怕对手啊。尤堤正如此想着,段仇却不以为意,早转身向左边小阁走去。这‘清风’雅阁是由三个亭阁组成,那兰公子先前就是坐在雅阁左边小阁里抚琴。此时段仇走上前去,在‘筝、筝’的调琴声响过。
“恩,不错。琴道还算是把好琴。很久没听过你抚琴,尤,来上一曲吧。我给你吹笛合奏。”说着从腰间抽出青玉的笛子。对象是尤家二郎也能如此自然的说出‘合奏’这话,普天之下怕也没几人敢。梅、兰、竹三人早已知晓段仇的厉害,靳轲和曲溪冯则显然是有些吃惊。
“仇,你自己弹,今日我不抚琴。”尤堤这话说完,已有人为此微微变了下颜色,那兰公子神色间隐约可见苍白。知道自己这话已遭那四人误会,可尤堤却不想为此解释。
段仇神色微闪,似早知会如此却又有所不甘,遂又道:“我不是说了要吹笛,这琴还是你弹。”他语气轻缓,听不出什么异样,不过深知段仇脾性的尤堤却明白那人已经跟自己杠上,尽管自己也不想扫他的面子,只是……想到此,尤堤不由得在心下暗叹了一声。随即便听有人插话道:“段公子,还是莫要再为难尤将军,华公子既然在此,将军自然是不会弹琴的。”
靳轲的话无疑让人震惊,让一个弹琴之人不在那人的面前弹琴除了不想弹给他听之外除非就是不愿在比自己琴艺高超之人面前献丑。难道这华公子的琴技竟高超到连靳朝‘神子’尤家二郎也自愧不如?!
此时段仇负手而立,瞳孔收缩,看着尤堤的目光异常锐利,后者忍不住被看得一阵尴尬,暗下里微叹苦笑。看他样子恐怕是听到些什么,刚才也是有意试探吧。只听那人哼、哼两声,声音冰锐的道:“如此,段某道是要请教华公子了。”语毕,段仇旋身出手,本端放在石桌上的白玉琴在那人的内力下直直飞过来。
挡在华清身前接下,居然用了七分力?!尤堤不料他一来就出手这般狠只得顺势一旋身,抱了华清腰枝向后退了一大截。实在是怒极:“仇,你这是做什么?”段仇也火了,怒叱道:“我送你的东西既然如此不值,可以轻易送人,一把火烧了便是。”
这里除了当事人知道内情的也只有四皇子靳轲,不过看样子也知两人矛盾定是出于那个青衣冷酷的公子。眼见两个昔日好友似要撕破脸般,而造成他们这样的人却似乎没看见,冷酷依旧的负手立于那里毫无反应。靳轲温润依旧实际却是在看好戏,毕竟若不是他推波助澜如何会造成这样?至于其他四位不知因由的客人倒是真的为此担忧“段公子,……”一人开口刚想劝一下,就被段仇一眼秒杀。
“仇,焦尾你已然赠送于我,我要如何处置既是我的事。你若心里不爽,我们即刻打一架便是。你如此妄为,可想过后果。”尤堤说话软了一些,当初欲把焦尾送于华清时没有考虑到段仇的感受,确实欠妥,所以他多少有些愧疚,不过尤堤仍不认为自己有作错什么。段仇则怒极反笑,冷嗤道:“听说你那华公子武功高强,本座倒也想试试他的功力。何况你就在他旁边,你会让他受伤?”而四人总算听出因由了。
“其实柯某那日也在场,华公子琴音已非属这世间所有。如若是在下亦会弃琴不弹,赠琴以表心意。段公子,相信等你听过华公子抚琴后便会理解尤将军。”明里靳轲似乎是在为两人圆场,其实则不然。尽管段仇也已猜到七七八八,真实听到却是在为其火上浇油。何况他那句‘赠琴以表心意’说得意有所指,不过道也只有段仇听得出其中隐讳。而在靳轲说话时,他眼里暗含的洞悉嘲弄也只有段仇能看见。
两人一时星火燎原,互相锐利以视,周围气流凝滞,直压得人屏息以对。不过却也只是在瞬间,靳轲事先收了气势,淡定优雅的立于原地。
兰公子震惊之后,从左阁走过来,容敬言,拱手弯腰为礼的道:“华公子,在下兰雪。欲拜闻公子一曲,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