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急流中的雁司已无力挣扎，河水涌入耳朵，四周都变得静谧，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减慢，就这样子吧，我们都到地府中相会吧，无力地合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雁司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她的腹部，一阵恶心，将很多东西吐出，周遭的声音渐渐多起来：“吐出来了，吐出来了，这下有救了。。。”
    可是她眼皮沉沉的就是张不开，发生什么事了吗？忽然唇上有股温热，还湿湿的，她听到那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唤着：“白儿，白儿。。。”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那个人趴在她面前，用舌头在舔她，她用力推开他，‘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那人却撅着嘴：“白儿好凶，人家才救了你。。。”
    那白皙的脸明晃晃地挂着五个手指印，雁司背靠着墙：“你别过来！”就那么对峙了几个时辰，屋里的侍婢也不敢打断他们，终于雁司忍不住倒下：“好饿啊。。。”
    成赋摆手让侍婢上吃的，老头子逼婚，上天有眼，他出逃的时候居然在家中的护城河遇上了下凡的白儿，跟那凡间的爹说是他在外面的女人，老头子也真信了，现在只要有个媳妇，恐怕是乡下的母猪，那老头子也乐意，只是苦了他罢了。
    饱腹之后，雁司打量着成赋自言自语：“看起来不像是彻底的坏人。”只是还没坏彻底的，成赋兴奋的回答：“那是，不然怎么会救白儿呢？”雁司纠正道：“我不叫白儿，我是凌雁司。”她捏着酸麻的肩膀，看到身上的衣服顺口问道：“这衣服是谁帮我换的？”
    成赋兴奋道：“当然是我换的啊！”‘啪’另一边的脸又多了五指，这下颇有对称美了，他捂着脸委屈地说：“当时急着救人嘛。。。”成赋在雁司灼热的视线下，声音越来越小。。。
    雁司动动骨头，厚着脸皮道：“我想泡澡。。。”掉进河里不知道浸泡了多久，加上出汗，仔细一闻，那味道不亚于茅厕，成赋爽快地答应了，婢女将水温较好的时候，她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正准备脱衣，那个混蛋居然大摇大摆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套衣服：“白儿，这几套你试试，要是不合眼，待会泡完澡，再到外面添。。。”某不明飞行物从窗户飞出去，树下的大福冲过去警告那个不明飞行物：“汪汪！汪。。。”
    雁司悠悠地哼着歌谣：“啦啦了啦。。。”她靠着浴桶，眼角止不住的泪水，很奇怪不是吗，明明心里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难过，她默默地沉入水中，很静很静，摔进河里的时候，她以为就这么完了，可是现在仍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它搏动着。
    她换上成赋给她准备的衣服，居然是女装，对了，她再也不用装扮成那个玉树临风的凌公子了，再也没有人责骂她任性，那些人都死了，都死了，想到这里她居然笑了，然后开始呕吐，成赋听到呕吐的声音，只好忍着疼痛先到雁司房里。一推开门，便看见她吐得软成一滩泥，又见她面色不佳，伸手一探，如探热汤：“秋杏，赶紧唤周师傅过来瞧瞧。”
    周玉把了半天脉，收起医具，成赋跟着他走出去，焦急问道：“周师傅，白儿怎么样了，怎么一直吐？”周玉皱了皱眉：“公子，小姐并非有喜。。。”
    成赋气结：“我是问你，她怎么了，这跟有喜有什么关系？！”缓过气来，成赋才听出个中意思，之前他跟老头子说白儿是自己喜欢的人，不禁面起红晕：“其实白儿是我无意间在城河里救的，顺便就瞒了我爹。。。”
    周玉满意地继续道：“公子，这位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可是脉象奇乱，以此看来，恐怕是精神上受了打击，造成了高烧持续不退，恐是厌世之心，长期如此，不出数月，香消玉殒。”成赋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依周师傅之见，该当如何？”周玉却摇摇头：“无药可治，心病还需心药医。”
    成赋叨念着周玉的话，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他又不知道白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之前白儿说过她的本名是凌雁司，这个名字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也不定，护城河的上游是雁国的附属国飞燕国，白儿究竟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呢？
    晚饭进食的时候，成恍望不见那个女子一起进食：“赋儿，我的儿媳妇呢？”成恍可不是那种糊涂老头，敢情周玉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成赋只好老实交代：“爹，我。。。”成恍铁青着脸：“讲实话，不然救不了人！”
    成恍听到凌雁司这个名字，有点犹疑，凌家，成家素来不和的凌家，十八年前成茵为了嫁给凌佑，被逐出家门，他唯一的姐姐，成家每一代女子皆为妃后，唯独成茵誓死不入宫门，凌雁司不是他们的儿子吗？怎么会是女儿身？
    成恍赶至房中，一瞥，相貌与成茵并无相似之处，他狐疑地从茶壶中倒了杯茶，往雁司手背浇着，成家人手背浇过茶水之后，便会有图腾显现，成恍抑制不住抖动，摔掉了茶杯，她果真是姐姐的女儿，自己的侄女。
    平躺着的雁司骤然俯身开始吐起来，成赋担心地看着，上一次她就已经把吃进去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这次居然开始吐黄胆水，吐完之后，她便开始咳嗽，夜深的时候，成家大府里断断续续传出咳嗽声。
    成赋在房内来回踱步，三天三夜了，她已经昏迷了这么长时间，成恍才接到探子的传信：凌家满门被灭，成茵死于凌府内，凌佑于燕都内自刎，长女凌雨燕被刺客暗杀，其子卷入激流生死不明。成恍叹了口气，瞬间老了十岁，他最钟爱的姐姐最后落到这个下场，成赋接过父亲手中的信纸，又望向昏迷的雁司，发觉她已经不吐了，只是一直咳。
    她一直在做梦，好长的一个梦，所有人都不见了，漫长的捉迷藏游戏，听见他们的对话，却无力做出回应，逝者已矣，存者且偷生：“白儿，你说过会陪我游戏人间的，现在要食言而肥吗？”成赋望着白纱帐自言自语：“白儿，你知道吗，我见到孟婆了，原来孟婆很年轻，还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呢，我问她，为什么要在断魂桥上送孟婆汤，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如果你醒了，我就告诉你！”
    雁司喉中一腥，吐了一大口鲜血，成赋连忙扶住她下落的身子：“周师傅，她醒了，你快来看看。”
    雁司一睁开眼，便见到床边密密麻麻的人，嘴里不清不楚的说：“怎么我还没死呢？”似乎带着一丝懊恼可是已经没有先前的自暴自弃：“死不掉也好，死掉了我就没法吃东西了。”
    成恍气极：“你这闺女怎么这德行，凌佑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