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乱入天一角,误结相思愁  第二十三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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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宇文沂煊的关系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那日我头风症发作,昏倒在地,原本已经气走了的他不知何故又打道回府,在园子里寻着了昏迷不醒的我,将我拎回了屋。
    
    过了大半天我才转醒,睁眼便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一动不动坐在床前,将我吓了一跳。
    
    宇文沂煊见我醒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轻声道:“你的寒热退了,不过大夫说了,还是要多休息。”
    
    他怎么会这么好心?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小心翼翼地躲开了他的手,问道:“你不生气了?”
    
    他有些尴尬,便收回了手,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我是过分了些,我向你道歉。”
    
    “你吃错药了么?”我惊讶地盯着他。
    
    宇文沂煊恼怒地瞪了我一眼,恢复了我熟悉的那副趾高气昂地模样,果然,他真的是吃错药了,不过那药效退得也快,他恨声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没有没有,”我怕他又生气,连忙摆了摆手,“方才我也有错,不能全怪你。”
    
    宇文沂煊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我松了口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可真没用,这北风随便吹吹也能患上风寒。”他轻蔑地说着,一边帮我把枕头扶正,将我搀了起来。
    
    “你以为我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么?”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他,他又“哼”了一声,刚欲开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我们一同朝门口望去,香桃正端了一盆热水想进屋来,她的目光落在我和宇文沂煊身上,“啊”地惊叫出声。
    
    奇怪,她怎么了?我疑惑地盯着香桃,只见她一脸尴尬,一只脚抬起,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半晌才嗫嚅着道:“六,六殿下恕罪,奴婢来迟,不不,奴婢来得不是时候……”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宇文沂煊方才扶我起来后,两人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看起来颇像是他将我搂在怀里。
    
    我颇觉尴尬,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便忙松了手,站起身来,向香桃点了点头,“你来照看她吧。”
    
    香桃这才吁了口气,端着水盆走进了屋里,宇文沂煊低头看向我,眸子里忽的就没了温度,“我先回宫了,你走之前,我再来送你。”
    
    “噢。”我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他不再接我的话,径直从屋里出去了。
    
    “夏之,你方才跟六殿下是在做什么呢?”香桃打湿一块帕子,坐到床前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她说着便要帮我擦身子,我接过帕子,解释道:“他扶我起来而已,你别想多了。”
    
    “是是是,”香桃笑得愈发开心,“六殿下年轻英俊,你可真是好福气。”
    
    “你又胡说。”我十分无奈。
    
    香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脑门,正色道:“就你这不开窍的说我是胡说,咱们卫府上上下下,谁瞧不出来六殿下对你有意?”
    
    “……”我不想再答她,便往被子里一钻,假寐起来。
    
    香桃又叽叽喳喳地在我床边啰嗦了好一阵子,我懒得听她在说些什么,只是联想到昨夜卫灼然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带着这沉沉思虑,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结果,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宇文沂煊。
    
    月色迷离,夜凉如水,他穿了那件云纹紫锦华袍,白皙清俊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极其好看的笑容,步伐稳健地朝我缓缓走来。
    而我惴惴不安地站着原地,身旁的景象光怪陆离,不断变化,只有他,紫色的身影端然肃立,剑眉入鬓,俊逸非凡,宛如那画上走下来的仙人儿。
    他终于走至了我身前,那灿若琉璃的眸子里洒落一地星辉,他轻启双唇,暧昧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然而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满身大汗地醒了过来,深深为自己这个奇怪的梦感到后怕,难道我真的中了宇文沂煊的毒了?
    可是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
    我将去碣石国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六,那时年也收了尾,卫府里没了别的事,另外去西域须花费数月时间,待我赶到那里时正值春夏交际,是花盛草繁的好季节,也方便我寻那些药材。
    
    宇文沂煊派华公公捎了信给我,那时我正在房里看书,忽见华公公扭着身子进屋来,甩了一封信在我桌上。
    
    我疑惑地拾起那杏黄色的信封,只见上书了几个清秀而英气的大字:于狒狒,亲启。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华公公,他也回给我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
    
    拆开来,信纸上写着:“上元节,酉时三刻,法门寺。”
    
    是说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在法门寺见面吗?我思索了一会,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刚想问华公公,却又注意到信纸的背面写着:“切勿知会小明。”
    ……
    很好很特务。
    我若无其事地谢过华公公,然后一脸正经地将那信纸收了起来。
    
    心里一旦怀了秘密,日子就过得慢了起来。
    
    我收拾了许多天的东西,又读了许多天的医书,才熬到正月十五。
    
    那天下午,香桃将我所有的衣服和首饰都抱了出来,她十分认真地挑选着,说是要将我打扮成整个长安城中最好看的姑娘。
    
    “这件百蝶妆花裙怎样?还是那件云燕细锦衣好看?”
    “……随便。”
    “是梳朝月髻好?还是梳垂云髻呢?”
    “……随便。”
    
    香桃忽的一撒手,气冲冲道:“你自己忙活去吧,你这不开窍的死脑筋,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别怨人家。”
    
    我朝她笑道:“你紧张什么?我不爱弄得那么花里胡哨的,又不是去选美。”
    
    最后我们互相妥协,她让我自主选择了一件素雪娟裙,而我被她按着涂了一手的凤仙花汁,这事才终于算完。
    
    涂指甲油对身体不好。我心里忍不住嘀咕,从卫府的侧门走了出来,回过头去,香桃正拿了一块帕子迎风送我,眼神里满是殷殷期盼。
    
    这小丫头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我叹了口气,朝长安城中最大的法门寺走去。
    
    春联还未揭下,花灯又挂了起来,街上处处忙成一片,好不热闹,我慢悠悠地走到法门寺旁,却见寺庙周围围了一圈披盔带甲的兵士,一个个手持长枪,严正以待,同城中那祥和的气氛极不协调。
    
    一个一脸严肃的小兵见我站在法门寺的牌楼下张望,便朝我走来,正色道:“别在这徘徊,皇上同诸位皇子嫔妃今日来法门寺祭天祈福……”他忽的看到我的脸庞,不由得一怔,随即语气也软了下来,“闲杂人等不可靠近,姑娘还是快些离开吧。”
    
    “可是,我是来找人的……”我犹豫着说道,心里把宇文沂煊骂了个遍,这小子将我骗出来,他自己跑到哪儿去了?
    
    “得罪了。”小兵打断了我,催促着我赶快离开。我只好转过身去朝外走去,听到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梁谏,发生何事?”
    
    “秉童校尉!刚才有个女人想进寺,我让她走了。”
    
    我回过头去,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站在队伍当中,隐约可见他坚毅的眉宇和清秀的面庞。
    
    咦,他是谁?看起来好生眼熟?我不由得微眯起了双眼,远远地凝视着他。
    
    那人跟小兵又说了几句话,便又退回了人群之中,隐匿不见了。
    
    我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到法门寺来的目的,登时一阵心焦,这法门寺被层层围住,比粽子包得还严实,宇文沂煊还能出来吗?
    
    我轻叹了一声,走入了法门寺旁的一条小巷,脑海里浮现出卫灼然同香桃对我说的那些话来:
    
    “他这段日子常来府里,我同他一起长大,自然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对你,许是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就你这不开窍的说我是胡说,咱们卫府上上下下,谁瞧不出来六殿下对你有意?”
    
    这几句话来来回回地回荡在我的耳朵里,搅得我心烦意乱。
    
    于夏之,你不是常告诉自己,在这个不属于你的时空里,你应该做到心如止水,不为任何事情伤神的吗?
    你无忧无虑,无欲无求,一直以来,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你忘了你终有一天要再入那六道轮回,这个世上的一切又将化为虚无,你以为你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又避过那一碗孟婆汤吗?
    
    于夏之,你到底怎么了?
    
    “于夏之。”
    纷杂的思绪陡然被那明亮的声音打破,我抬起头来,幽暗的小巷里,那人颀长的身形立在穿行的风中,他看着我,唇角绽出一个如星辰花一般耀眼的笑容。
    我的手心突然潮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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