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之前庄明辉的位置上，何宝荣一脸被算计的表情。他略微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喝着烈性酒，习惯性地掏出烟盒放在手边但并没有抽的意思。黎耀辉握着酒杯的手隐隐有些抖动，他仔细观察着身边的何宝荣。他比那个时候更瘦了一点，脸色和手指都显得有些苍白，眼角还是那样上挑着，下巴也微微挑高，这幅轻佻的模样倒是没有变化。
    何宝荣偶尔也会挑眉朝黎耀辉看一下，随即又离开，又再转过来，变扭来变扭去的，一瞬间让黎耀辉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刚刚在一起时他常常任性撒娇的样子。这画面的美好让黎耀辉心中一痛，不管他们有多少美好的记忆，都早已变成过往。黎耀辉从不相信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对于他来说，结局是失败的，拥有再多甜蜜的回忆也都是枉然。何宝荣要得他给不了，他所期望的是回归平淡的，细水长流的感情。他已经老了，经历不起轰轰烈烈的感情，他只要找一个和他一样专一的没什么条件的人在一起就可以了。瞬间的激情有什么用呢，10年，20年过去之后，又有几个人还可以这样放纵？还是真的不在乎生命苦短吗？何宝荣不能接受激情后的平凡，他也不能够无条件的妥协下去，就算再纠缠，也只能让记忆中的美好变成心痛。
    “什么时候回来的？”黎耀辉打破沉静。
    “几天前。”
    “你，在阿根廷过得好吗？”这是黎耀辉最想知道的。
    但何宝荣只是敷衍地回答了“还好。”
    接着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其实黎耀辉很想问他一句，你跟庄明辉在一起了？你爱他？或者他爱你吗？可是黎耀辉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何宝荣过得好不好，他爱谁，和谁在一起早就与他没有关系了。他是想过同他做朋友，却恐怕做不成。
    “香港的警察真的很难缠，这么耐心干嘛不放在抓坏人上，干吗要跟良好市民过不去。”
    庄明辉终于嘟嘟囔囔的回来了。
    “哎，阿荣啊，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的。”
    看到何宝荣庄明辉似乎很高兴，热情的搬了把椅子放在何宝荣和黎耀辉中间，亲切地拉着何宝荣的手对他进行友好的访问。
    “给你电话也没回我，这些天怎么样，还适应马？”
    庄明辉的问话停在黎耀辉耳朵里有些喜感。他虽然也在香港住了几年，可是何宝荣可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还会适应不了嘛？
    “我还没问你，你干吗找他来？”何宝荣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指着黎耀辉问。
    “怎么，你们认识？”
    黎耀辉和何宝荣满脸黑线。
    “哈，哈哈，我是想事情确实巧了一点，我找的设计公司刚好有一个叫做黎耀辉的，没想到就是你朋友，哈哈哈哈。”
    继续黑线。
    “本来我还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真的认识，今天就正好碰上了。怎么样，有没有叙叙旧？”
    说罢，庄明辉整个身子都斜侧过来，结结实实把何宝荣挡得密不透风。黎耀辉认识的庄明辉从没有过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他的注意力已经从何宝荣转到他身上了。
    “有人陪你喝酒了，我可以下班了把，老板？”
    “怎么，你不想和老朋友聊聊吗？”
    庄明辉多少有些挑衅的看着黎耀辉。
    就是这么坦白的动作，却让黎耀辉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让他走吧，我们没什么话好说。”何宝荣又喝了口酒，转身向酒吧深处的方向去了。
    虽然黎耀辉本来是很想走的，可何宝荣的话到好像他故意找他搭话一样，反倒有些气闷。
    “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吗？”
    “阿，什么？”黎耀辉茫然的问到。
    “我是说，看样子你们以前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庄明辉又给黎耀辉到了一杯酒。
    “他不是都告诉你了，何必再问。”
    庄明辉睁大眼睛看着黎耀辉，好奇心不减
    “我是有听他提到你很多次，但是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故事啊。我只知道，你把他扔在阿根廷，就这样。”
    原来何宝荣是这样控述他的罪行的。
    “没错，我把他扔在那儿了。那么是你把他给捡回来的？”
    似乎是不满黎耀辉的用词，庄明辉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是这样的，那黎耀辉，你犯了大错。”
    庄明辉的语气很严肃，这倒让黎耀辉觉得有些不安。
    “为什么这么说？他在阿根廷有怎么样嘛？”
    “这个，”庄明辉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头，“我想他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你还是…”
    “庄明辉，你不是说今天要去看房子，到底走不走啊？”何宝荣正好在这个时候从里面出来了。
    “好啊，我随时都可以。”
    接着何宝荣就头也不回的朝酒吧门口走。
    “阿，黎耀辉，明天我们在讨论这个预算表，我走了，拜拜！”
    黎耀辉很想问问何宝荣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那句话就那么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黎耀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何宝荣在别人旁边，跟别人离开去做他们商量好的事。积累了两年的意志力似乎就在顷刻间瓦解了。随着何宝荣离开酒吧，黎耀辉的心也不在身上了。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把生活的所有都围绕在何宝荣身边的可怜男人，他好像又掉到那个可怕的噩梦里去了。
    黎耀辉去了“红与黑”。
    他突然好想念韦凡。从前和韦凡交往的时候，黎耀辉有嫌过他很烦。韦凡那个时候好像个小男生，什么事都来问他的主意，他的事情也都要知道，就算帮不到忙也要一起陪着干瞪眼。所以那个时候才会觉得他太稚嫩了，所以才会被何宝荣吸引。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才觉得所谓的那些魅惑都都是些乱人心智的东西，反而是纯真的心是最难的得到的。
    黎耀辉不会无耻到想和韦凡复合。可他好需要一个像韦凡那样的朋友在身边。
    一连几个小时，就在这里坐着喝酒。韦凡还是没有出现，这让等待变得有些无尽头。黎耀辉就这么坐着，偶尔喝一口酒，不能喝醉，因为要等韦凡。中间也有男人过来搭讪，黎耀辉都拒绝了，因为不是韦凡。
    也不是何宝荣。
    何宝荣…
    你到底怎么了…
    他满脑子都是何宝荣，那种强烈的思念和哀伤是这两年间都没有过的。他并不是只想知道在阿根廷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他不能那么骗自己，他想要何宝荣呆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说话，依赖着，依靠着，不管怎么样都好……满脑子何宝荣的念头都让他疯狂，似乎还出现了幻觉，他怎么会看到何宝荣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怎么会看了自己一眼，他还转身走了，他还……
    “何宝荣？”
    何宝荣继续向前走。
    “何宝荣，”黎耀辉一把拉住他。
    “干！放开我！”何宝荣还在挣扎，言语中带着和他不符的冷酷。
    “你别走！”一只手拉不住就再加上一只。
    “……”何宝荣被他弄得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