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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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草大道上,出现了一座疾行的车辆。
岐岖不平的路上,车子走得十分颠簸,摇摇晃晃,白河坐在车内掀起前方轿帘,喊了一声:“停!让我在路边歇一歇。”
驭马而行的是安无昧,灰色的长袍,黑色的马靴,曳长的发梳成一个髻,盘上了一块青灰相间的头巾,额饰压在头巾底下露出半截。他勒令马停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向白河。她是白起的妹妹,当他的马夫,他等待的是一个机会。
在机会来临前,她是优越的秦国人而他是卑下的亡国奴,无人可以改变这个现实。
白河下了轿子,揉揉太阳穴,胃部翻搅一阵呕吐之感袭来,禁不住晕眩,她倚树而吐,吐完了,便用自己的帕子擦拭小嘴,下了命令:“拿水来。”
一旁的奴婢递上一杯水,白河偏过头去,对着安无昧说道:“我叫的是你,安无昧。”主与奴的界线,她划分得十分清楚。她接过安无昧奉上的水,一饮而尽,道:“你们中山王国的人都是这么驾车的吗?”
安无昧当然懂她的意思,他的车太快,似准备冲锋陷阵的士兵般往前直冲,他淡淡说着:“抱歉。”眉眼却是傲然不屈。
“看得出来你的技术很好,不过,你的身份技术太好可是会遭忌。”她在提醒什么?
“就如同在姬府里,主人在没人敢动你,主人若不在没人保得了你,我不希望姬府里的事在我这里上演。”她的意思是要他藏起一身好功夫,尤其是藏起那个睿智的脑袋。
安无昧明白她话中所指。
白河道:“我那个哥哥白起这几天要回来小住,你记得,他最不喜欢人家碰他的刀。”
安无昧简扼说道:“明白。”
见他是个不凡之士,白河想劝他入籍:“你是聪明人,可惜不是秦国人。”
安无昧问:“有何可惜?”
“你若是秦国人,今天高官厚禄、带兵打仗的人少不了你。”一番高捧的话,是出自白河的肺腑之言。
“……。”他不答话,是无心于此。
“你若入籍秦国,以你的聪明才智,假以时日,必可官拜宰相。”再说服,是想引动任何堂堂男子汉都想功成名就的欲望。
“……。”无言,他一刻未曾忘记他的部落里还有亲人。
“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你可以继续当你的亡国奴,也可以入籍我秦国,全凭我哥白起一句话。”她的暗示,她的作为,但他毫不动容。
时序进入夏至,日照一日比一日长,白河在树荫下歇脚后,觉得身体调整得差不多了方才上轿,车行的速度果然徐缓多了,不若刚才那般疾奔。
两旁的芒草长得高过一个人头,她打起帘幕,安无昧双手执缰绳,掌握节速合宜,不禁让她启疑。究竟这人的武功有多高,她臆断,此人沉静不施展武功的状况,已经让她判断出他是一名天生的高手。高手与高手对招又是何种情形,她倒有兴趣一见。
她埋伏了几名懂武功的人暗中藏于高大的芒草内,她想见识见识安无昧的真功夫。因此,当她行经芒草区时,帘一卷,是暗号,暗示行动照计划进行。
被蒙在鼓里的安无昧不知白河这一趟游览之行其实暗藏玄机,两匹马小步行步,不急亦不徐,青绿的芒草长得比人还要高出一只手臂,风行处,草偃然。
草里有人!
敏锐的嗅觉,白河埋伏的人尚未冲出,还在等待车子经过,打算从后方偷袭,安无昧已经先发制人,草里的人有一种气息,杀气。安无昧腰间匕首也有一种气息,杀气。两道杀气是谁先察觉,那不重要,他的眼神很锐很厉,他拥有一双狠起来可以制人于死地的眼神。
“是高手!”芒草堆里有四个大汉,不约而同感到一股逼人的杀气袭来,对新来的马夫下了第一个评断。
风动,草动。风已静,草仍在动。
四个人自草丛中合力冲出,手中是长剑大刀,脚下是一流轻功。
马匹嘎然而止,马急鸣,安无昧腾空一飞,拔剑,势如惊雷。
四人合围攒刀剑齐上,亮出晶晶亮的大刀,身手灵活,却是一群有勇无谋之士。安无昧喝叱道:“你们想干什么?”话当然是白问,四名刺客半路杀出,当然不是干什么好事。
“别跟他啰嗦,上!”其中一名大声吆喝。
四人受白河之命前来拦路与马夫一战,只准留小伤不准杀人。四人初时合击,实是发虚招,招招只在半攻半克,并未真正使出杀命绝招。以为这马夫应该可以在十招内取下,无奈打至第十招时,众人发觉苗头不对,登时已有人受创,才赶紧再祭出狠招。
安无昧左打右闪,一探此四人拦路来意,再探此四人武艺不过尔尔,轻取即可,便以‘日出云轴’前三招应付,也不过发出三成功力,逼使对方散退。
“小心这一招‘日遮长天’!”安无昧发出招式,剑势凛然,破空直驱四人面门,他心里冷哼着,合围不过是假围,这四人根本就是欠缺团结的真义。若要论真正的合围,他、安赤日及安冷夜三人的合围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合围,不留半点缝隙,不容间发的密不透风,让对方攻无可攻,让对方感到无路可退,对方唯一的选择就是束手就擒,那才叫合围!这四人分明玷污了合围的意义!
他再下一招,立刻破了四人连番攻势,破了四个人所设的‘迷龙阵法’。在无昧眼里,这阵法还不及他与兄弟五岁时完耍的攻防战。长剑高空漫天舞,他捻剑再挥,见这四人拙劣的合围方法,激起他与兄弟分离的无奈。无奈化作愤怒,加上受秦国人侮辱‘亡国奴’的役使对待,安无昧愤怒了。
风平,芒草静。冷静的安无昧却抚不平心头之怒:“可恶的秦国人,管你是盗是匪,是来抢人还是抢钱,今天,我要将这些秦国流氓杀个精光。”暗念毕,长剑如狂风扫落叶般,在芒草夹道中无情狂扫。
这一日,芒草大道下了一场芒草雨。
端木雕曾形容他的剑很冷,那是端木雕尚未看过动怒的安无昧,现在,如果端木雕在场,当有另一番重新评价。
他也以为他的剑以冷剑著称,今日一出招,连他自己也吓住了。
在一刻钟内他解决了四个人,这些人无法起身再打,因为他们全都躺下。
他的剑终于停止了,他拄剑而立,头上布包已散,额饰与黑色长发乱斜,他喘着气,一身汗水淋漓,四周鸦雀无声,只听见他一人的喘息声,令人害怕的喘息声,沉重,渐缓。
白河在帘后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汗滴落,落在地上一个人影上。
一条素白绢帕贴近他的额为他拭汗,拭汗的手很柔很白,是白河。
安无昧与她四目相对:”让妳受惊了。”他偏过头,闪避她的手帕。
“他们都是我的人。”白河一席话,让双方准备以真面目示人。
安无昧大惊,她的人?这样做有何用意?这才一思,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让他出手,真是岂有此理!他敛眉而视瞪向白河。
白河内心暗念:“这人的眼里有一道深潭,深不见底的深渊。”她上了轿,将帘放下,吩咐起驾。
安无昧收剑入鞘,收起怒火,控制情绪不愠不火地上了马,继续当他的马夫。
“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何要安排埋伏?”后方的人,打破沉闷的空气。
“……。”他手上一鞭使下,马急奔,欲让风声掩去问答。
“我想好好欣赏你的剑法,这个理由够吗?”白河破风传声,传达她真正的心意。剑客与剑艺之间容不下任何人,除了赏识者。
“妳究竟是谁。”他望向前方,却问着后方之人。
“我是白河,白起的妹妹。”她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怀疑。
“不是!”安无昧转过头,他问的不是这意思,而是……。
“我跟你是同样的身份。”白河的回答是最能套出一个人真正身份的话。
刺客!
“不是!”他否认,不可能!
“不管是不是,我可以带你见到你想见的人,白起。”她盖起帘子,挡下骤起的滚滚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