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夜长春梦短,人远天涯近。  第七十二章 意外之恼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66  更新时间:16-09-04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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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坐了一会儿,邺洪基带着铭琇,继续在市集上游玩。周敬和紫姜领命,抱着盒子、带着其他买来的东西,坐车先回王府了。紫苏和其他的侍卫,仍然随侍在左右。又走了一段,拐过一个弯儿,便是临潢城里最热闹的和安大街了。
    远远地,铭琇瞧见了春风度的招牌。向店堂里面望了一眼,伙计们正忙着招呼客人,还有一位衣着清雅的男子坐在柜里看着账本,不知是不是夏掌柜。正在此时,苗氏夫人陪着三两个富贵大户人家的女子从内堂走了出来,将她们送上店堂门口停着的朱轮华盖大车。
    正准备转回身时,苗氏发现了人群中的铭琇,愣了一瞬。铭琇回应了一个淡淡地笑容。苗氏走到柜台里面,凑近那男子身边耳语了几句。男子抬头,向铭琇这边看了一眼,对苗氏吩咐了些什么,又低头继续看起了账本。那男子想必是夏掌柜了。铭琇也不着急,顺着街面上的店铺,一家一家看过来。
    ‘春风度’的隔壁,是一家名为‘燕新妆’的首饰店。店主人是一个五十上下、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早已注意到他们一路行来,便殷勤地上前招呼。铭琇本就嫌重,不爱钗环,偏偏邺洪基前前后后送了她好些。觉得无需添置首饰,铭琇本想就此路过,不再进店。没想到,邺洪基却被店主人的一声招呼,噱了进去。
    “小店有各色的金银珠宝首饰,常年在临潢城里的富贵人家伺候。少爷不妨进小店来看看。少夫人生得标致,不该如此清淡。少爷也应为她多添置些首饰,方不辜负今生的锦绣良缘。”
    店主人的一番话,说得邺洪基站住了脚步。直直地看了铭琇几眼,越瞧越觉得清淡。于是搂着她的肩,走进了这家首饰店铺。
    铭琇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的发式、穿戴都是未出阁的闺女妆扮。分明是这店主人故意使诈,错将她唤作‘少夫人’,偏偏投了邺洪基的所好,将他诓进了店去。既来之,则安之。铭琇有心看那店主如何做他的生意。于是一言不发,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邺洪基只在柜上扫了一眼,便昂起了头,傲然地睨了店主人一眼,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也许是店主人看出了水深,直接将他们让进了内堂。邺洪基帮铭琇褪了大氅,交给紫苏。二人坐定,伙计捧来香茗。原来是顾渚紫笋,想必店主人看出了他们来头不小。
    各色成套的、单件的首饰从锁着的柜子里取了出来,放在他二人面前。铭琇本无心于首饰,便由着邺洪基一件件地细看。她只喝了几口茶,便从座上站起,转身欣赏起店里的首饰来了。渐渐地踱到了外间的店堂,店里的货品大多不是名贵的材质,多以花式、手工取胜,并没什么一定要买的东西,可见老板识人强于识货。
    铭琇有些意兴阑珊,目光无意地从柜上掠过,却停在了一只老旧漆盒上。沉住气,端着架子,仍旧缓缓地挪到了近前。灰旧漆盒的盖子摆开,里面放着一对同样略显老旧的金錾花篦。
    这对金錾花篦的背部隆起,为椭圆形,雕刻有卷草花叶和一对飞天,四周环绕连珠。文饰美观大方,手工精巧雅致,应是唐朝初年宫廷内的古物。经过了时光的打磨,黄金的色泽不再熠熠夺目,变得有些黯淡,却格外地深沉稳重、含蓄内敛。
    铭琇本想买下,却又不愿说破这梳篦的来历,让那故意认错她身份的店主赚了钱去。于是只得作罢,把这机缘留给他人。有这样的好东西却不认识,二人还在里间摆弄那些拙物。铭琇在心底将店主和邺洪基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自然而然地走去了隔壁的春风度。
    知道她要来,夏老板和苗氏一直在店堂里等她。铭琇刚跨进春风度的大门,苗氏就迎上前来,眼神中满是关切。
    “今天殿下带我出来逛市集,顺便到您的铺子里坐坐。”铭琇笑着说明了来意,好让他们放心。
    夏掌柜对铭琇略一颔首。“敝店东主已将姑娘所需通报了总号。师傅们正在想办法,为姑娘赶制合用的东西。只是目下,还没有一个十分妥帖的主意。姑娘若有急需,不妨告知在下。敝店虽小,尚有绵力,定当尽我所能,完成姑娘所托。”
    “夏掌柜的盛情,我心领了。只是,不必。”铭琇笑意淡然地摇了摇头。“一直以来,他待我十分宽厚。我在王府里倒也一切安好。王府中的琐事我尚能应付,请不必挂念。世道艰难,夏掌柜不必为我破费过多,得不偿失。我还没遇上什么急等着用度的当口,就不妨等新的货样到了再说吧。”
    夏掌柜明白了铭琇的意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随意买了一盒胭脂,铭琇便告辞了。苗氏夫人亲自送她到‘燕新妆’的门口。
    回到内堂,二人正在商议价钱,为了十几金争执不下。铭琇走近坐下,低头喝茶,却突然发现,刚才在柜上看到的那对金錾花篦,正缩在一堆眼花缭乱的金玉珠宝中间,毫不起眼。她望向邺洪基,“这个……怎么会在这儿?”
    似乎是怕她误会,邺洪基赶忙解释:“这东西原是有些陈旧了,那里配得上你。不过是掌柜想让我们多买几件,故而顺便送给我们的。就留着,赏给丫头们戴吧。紫苏紫姜两个丫头,今儿也跟了我们一天了。伺候得还算周到,就赏她们,每人一个好了。”嘴里满是不在乎的口气。铭琇心中犹疑,又不便当着外人询问或反驳,就顺着他点了点头。
    不想过多耽搁,铭琇便说,想去对面的绸缎庄看看。于是,邺洪基不再坚持,吩咐侍卫付清了钱银。看着伙计们七手八脚地打包,邺洪基便拿一旁的紫苏说事儿。“把赏你的东西收好了。若丢了,本少爷可不管赔哦!”回头看了一眼铭琇,得了默许,紫苏才讪讪地收起了金錾花篦。将漆盒捧在手里,退到了铭琇的身后。
    东西包好,有十几个盒子,邺洪基便命身边的侍卫拎了。四个人转身出去。铭琇走在前面。紫苏抱着大氅,拿着漆盒,跟在铭琇身后。邺洪基看着侍卫带齐了东西,才随了出去。侍卫提着一大捆盒子,走在最后。
    铭琇低头,走得缓慢,却被一个倒退着进店来的高大身躯重重地撞了一下,几乎摔倒。紫苏赶紧将她扶住,挂在她臂弯里的毛皮大氅,滑到了地上。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惊魂未定的铭琇和嗔目而视的紫苏,竟然满不在乎。看了看铭琇的衣着容貌,还嬉笑着上前调戏。不仅言语轻浮,甚至伸出恶手,作势向铭琇的脸颊摸来。
    魔爪在一指之遥处,生生地停住了。邺洪基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满脸愠怒,竟像是要吃人。紫苏扶着铭琇,捡起掉落的衣服,躲到邺洪基的身后。散入人群的侍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悄无声息地围拢了过来。见有纠纷,市集中的闲人也云集过来围观,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窃窃私语,各自谈论着纠纷的起因。
    恶手并不畏惧,反倒嚣张起来,对邺洪基大叫大嚷,问知不知道他是谁?
    邺洪基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却也想不出,他是哪一号人物。询了侍卫一眼,侍卫摇头。又向店主人询问。却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他竟是萧家的亲戚,萧文贤的母亲虞氏夫人娘家的侄子,萧文贤的表哥,虞有荣。
    虞氏虽然是萧皇后的弟媳,萧侃、萧俭兄弟的婶婶,却并非原配,只是填房。故而,邺洪基并没有见过虞氏,更遑论她娘家的亲戚。但虞氏一门却向来以皇亲自居。在得知表妹萧文贤即将嫁与皇室之后,虞有荣更是拿足了国舅爷的派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未来晋王妃的表哥。
    得知此人和萧文贤有关,邺洪基更是起了厌恶之心,不自觉地抽紧了眉头。
    见他未动,虞有荣会错了意,以为他是怕了。大笑几声之后,便要邺洪基磕头认错,还叫嚣着让铭琇陪他喝酒。虞有荣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空中响起了清脆的骨裂之声。一怒之下,邺洪基把虞有荣的那只恶手拧断了。
    虞有荣抱着伤臂,躺在店堂里,就地翻滚,连声哀嚎。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好,许多受过他欺侮的平头百姓,暗自出了一口恶气。有店小二害怕惹祸上身,心悸恐惧,着急去报官,却被邺洪基的侍卫拦下,呆呆地蹲在店门口,哀哀回头看向店主人。那店主人倒是十分镇定,闲闲地站在一旁,无事一般静观事态的发展。
    正在此时,一群家奴拨开人群。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停到了店门口。婢女上前搀扶,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妇人。衣着华美,穿戴富贵,可惜年华已去,又无徳仪,仅有半点遗存的风韵,也被无知和势利熏染得恶俗不堪。一看到虞有荣受伤躺在地上,不问缘由,便呼喝家奴上前,要将邺洪基拿下送官。家奴待要冲上前来,却被人群中现身而出的侍卫们制服。妇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唬得呆住了。
    这边热闹未熄,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女子。身材玲珑,面容姣美,样貌有三分像那中年妇人,又多添了几分端庄的仪态。她拉着妇人的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抚了一番。转头,向店内望了一眼。看见邺洪基的瞬间,眸中流露出难掩的惊讶之色,更有一丝欢喜和羞涩。再看到邺洪基身后的铭琇,她眸中的光彩,刹那之间,黯淡了。
    没想到会在市集上碰到萧文贤,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邺洪基大感意外。铭琇就在他的身后。他即将要大婚的消息,该怎么告诉她?他又该如何应对萧文贤和她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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