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第十九章 醉意西湖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15  更新时间:10-06-06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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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话一点不假。畅游于苏杭之间,邺洪基犹如置身天堂,美景名胜数不胜数。
    端阳节前一天的傍晚,邺洪基来到了杭州西湖之畔。
    西湖南岸的南屏山,山高不过百米,却绵延横陈千余米。自后周显得元年,吴越国主钱弘叔在此兴建慧日永明院,南屏山佛院兴起,香火鼎盛。时值晚课,念经诵佛之声在西湖边亦隐约可闻。晚钟响起,清韵悠扬,借山峰屏障,形成回音,随风四散到西湖之上。寺前,雷锋高塔直插天际,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生出了一层光晕,愈显得佛塔瑰丽神奇。
    渐渐地,夕阳落下山脊,落霞将天际染成殷红,整个西湖山水披上了红装。在这样的湖光山色中,邺洪基不愿骑马急行,故而牵着重行,沿西湖缓缓地走着,边走边欣赏着落日中的湖景。兴而忘情,便吟诵起了唐朝诗人白居易在赴任杭州刺史途中所写的《暮江吟》:
    一道残阳铺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
    露似真珠月似弓。
    从傍晚到到掌灯时分,邺洪基就将时间消磨在这迷人的西湖山水之中。
    邺洪基从净慈寺往西,在状元码头一箭之遥的地方,瞥见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青楼。十二串大红灯笼,从三层楼上悬挂下来,将街市点染,亮如白昼。楼檐之上,匾额高悬,‘醉红楼’三个金字,似乎是出于文人雅士之手。临街三座大门敞开,门口迎来送往,车水马龙。
    邺洪基见此情景,不禁兴起,走入了醉红楼。有人上前牵马,邺洪基随手丢出银钱打赏,还不忘关照一句,“好好照顾爷的马,用最好的饲料。”那人得赏,喜笑颜开,自不敢怠慢重行,缓缓将它牵走,妥善安置。
    鸨儿出来招呼,看见这一幕,心下有底。于是,言语殷勤,将邺洪基让至雅间坐定,唤来几名莺燕环绕。
    “公子眼生,不知怎么称呼。是第一次来我们醉红楼吗?”鸨儿素手纤纤,为邺洪基奉上了一杯西湖龙井。邺洪基开盖,往茶杯里看了一眼,并不就饮,转而抬头,面无表情地对站立一旁的鸨儿说:“沏一壶明前的洞庭春茶来,我喝不惯这个。”随手将盖子扔回到茶杯上。
    鸨儿忙命人撤下龙井,换上洞庭。待邺洪基清茶入喉,神色稍有婉转,便再次搭讪:“公子好品味。不知公子在我这儿有没有认识的姑娘,或者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告诉奴家,奴家自为公子寻来。”
    “公子我姓季,今日刚到杭州,尚未晚膳,请妈妈命厨下先摆一桌淮扬菜来,要汾酒,再把你们这儿最有名的姑娘邀出来见见,弹弹琴儿,唱唱曲儿,让公子我下酒。”说完,邺洪基拿出一块金子往桌上一扔,眯起眼睛,看着鸨儿满意的神情和莺莺燕燕们谄媚的笑容。
    久经世故的鸨儿料到这位大主顾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支开了跟进来看热闹的姑娘们,对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才缓缓对邺洪基说:“公子稍待,这就给您请姑娘去。我们这儿的四位姑娘,连续得了四年的花魁,我们醉红楼在杭州的青楼里,可是头一号。只是不巧,玉菊今晚被别的客人接去了,没缘分伺候您,但珠梅、宝兰、金竹三个都在,我让她们一一给您献艺。”
    早有下人把酒菜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酒菜已经端了上来。鸨儿为邺洪基斟上酒,媚眼一挑,瞟向邺洪基,软软地问“您看如何?”
    邺洪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用一脸媚笑回看向鸨儿,柔柔地说:“客随主便”。
    不多时,下人打开雅间的门,三个女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鸨儿一一介绍,第一个穿玫红色的是珠梅,洞箫、陶埙等雅乐无人能敌;第二个穿金黄色的是金竹,古筝、箜篌的技艺冠绝江南;第三个穿水蓝色的是宝兰,琵琶仙乐绕梁三日,还能以琵琶为舞,艳惊四座。
    邺洪基并不谙熟箫、埙、筝和箜篌的古雅乐曲,琵琶本起源于北方,也正是他所喜欢的乐器。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宝兰几眼。
    鸨儿最会察言观色,一下把宝兰按在了邺洪基旁边的座位上,吩咐一声:“好好招待公子”,便含笑转身,带着珠梅和金竹出去,留下了名叫宝兰的蓝衣女子,怀抱琵琶,坐在一边,低眉不语,一派矜持的样子。
    邺洪基笑着开口,打破了平静,“你叫宝兰?你妈妈说你会弹琵琶,还会跳舞,不如为我演奏一曲,如何?”
    “季公子要听曲观舞,宝兰自当献丑。只是雅间地方狭小,不能舒展,不如略做几个舞蹈动作,请公子品评,如何?”宝兰悠悠地回答。
    待邺洪基点头,宝兰起身,一边弹奏琵琶,一边随乐曲的节奏摆了几个姿势,又以优美的原地转身将此串联起来。动作虽不大,倒是十分显出了她舞蹈的技艺超群。
    邺洪基仔细打量起宝兰。她不仅面目姣好,而且手柔,腿软,身段美,怀抱琵琶的舞蹈大有西域之风,尤其是反弹琵琶的动作,像极了敦煌的飞天壁画。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又赏了她一支嵌有红宝、碧玺的錾金步摇。
    宝兰受赞又受赏,不禁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宝兰的舞跳得那么好,难怪能当花魁呢!”邺洪基不由地称赞。
    “季公子夸奖了。不是宝兰说大话,论舞技,杭州城里,甚至整个江南,宝兰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就连姚府受封谢恩的筵席,钱公子也曾经亲自来请宝兰献艺。”宝兰坐下,喝了一口酒,媚眼一飞,自豪地说道。
    这倒在邺洪基的意料之外,于是问道:“难道那钱公子也是宝兰的恩客?”
    “我?我可没那福气!”,宝兰半含酸意地说:“钱公子每次来,只教玉菊作陪。即使玉菊有事,便是珠梅。哪里轮得到我?”宝兰半嗔,不知是怨是妒。
    邺洪基忍俊不禁,“怎么,美人吃醋了?”说罢,便把宝兰拉到怀里,在他腿上坐了,一手搂住她的纤腰。
    不料,宝兰忿忿地说:“倒不是吃醋,是看不上。也就是姚大公子不在;若在,哪里轮得到他钱嘉会得意!”
    “哦!原来宝兰是心有所属啊。只是这位姚大公子三年前就离开姚府了,难道宝兰见过?”
    “说起这位姚大公子,宝兰还真的有幸见过。”宝兰略动了动腰身,在邺洪基的腿上坐正了身子,摸了摸嗓子,轻声地咳嗽了一声。
    邺洪基识趣,为宝兰倒了一杯酒,送至她唇边。
    宝兰就着他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灿烂一笑,接着说:“三年半前,宝兰还是青倌儿。有一晚,姚大公子领着钱公子和几个商人来醉红楼喝酒。那天席上,姚大公子曾点过我的曲儿。至今我还记得,唱的是《陌上桑》。大公子称赞我唱得好,打赏了不少银钱。可惜那时宝兰年岁尚幼,不然……”
    看着邺洪基似笑非笑望着她的眼神,宝兰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谁知邺洪基却并不生气,在她腰间捏了一把,打趣地说:“原来宝兰爱慕姚大公子,怪不得你不待见钱公子呢。你觉得,是他把你的姚大公子赶走了?”
    “可不是吗?来醉红楼的官人们都这么说。”宝兰樱桃小口一撅,“哼。赶走了姚大公子,他钱公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果子吃。虽然管了姚府的事儿,但那姚大小姐脾气刁蛮任性,还未成亲,他就已经受不了了,所以才常常到我们这里来消愁解闷。”
    “哦。何以见得?”邺洪基一脸好奇的样子,期待着有趣的故事。
    宝兰也越说越兴奋,“就前天,钱公子和姚家二公子领着一位姓陆的公子来我们醉红楼玩儿。陆公子是钱公子的朋友,关系很不一般。我听二公子叫他“小六”,也应该是熟识的吧。他们席上叫了玉菊、珠梅和我作陪。我不喜欢钱公子,也不伺候他的朋友,就在二公子身边坐了。玉菊照例陪着钱公子,珠梅陪着陆公子。
    “说着话儿,我们聊到了姚大小姐。我就打趣钱公子,问他,‘姚大小姐的脾气品行如何?’一问出口,引得二公子大笑起来,直说我这个问题问得好,要钱公子立刻回答。您猜他怎么回答的?他浅笑一声,只说了四个字,‘刁蛮任性’。谁知,二公子竟然拍着手,说‘实话’、‘有理’。您想想,若不是姚大小姐真是刁蛮任性,当着我们这些外人,自个儿的哥哥怎么会这么说妹妹呢?”
    “那陆公子如何表现?”邺洪基听得仔细,问得也仔细。
    “陆公子一直很少说话,只是笑着听。钱公子说姚大小姐刁蛮任性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不过我觉得钱公子怕他。”
    “何以见得?”
    “晚间席散之时,那陆公子指名要玉菊侍寝。玉菊可是钱公子的人,当着面,他就敢夺人所爱。可没想到,钱公子居然答应了,而且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那晚就把玉菊给了陆公子,自己要了珠梅。若不是怕他,怎会对他如此容忍?而且昨天一大早,陆公子就给玉菊送来了整整一大箱子的礼物。他也不怕钱公子生气。今天晚上,又他把玉菊接去了,说明天才能送回来呢。”
    “哦?”邺洪基想起了商人们的‘断袖’之说,跟宝兰的说法截然不同。他本能地觉得这位陆公子的身份和地位有些可疑,想着如何调查一下。宝兰也发觉了他有心事,怕他也对玉菊产生兴趣,赶忙转移了话题。邺洪基也不再多问。
    五月初四,月似柳眉,邺洪基在醉红楼中一夜缱绻,至天明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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